第912章 计划哪有变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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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粗布,沉沉压在高丽营地上。
风比白日更烈,卷着细碎雪粒子,砸在帐篷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火把的光被风吹得歪歪扭扭,
橙红色的光晕里,到处是疲惫不堪的军卒。
他们卸下甲胄,碰撞的脆响没了白日的利落,只剩拖沓。
有人直接坐在结冰地面上,怀里紧抱着长刀,
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盹,连身上的积雪都忘了拍掉。
呼出的白气被寒风扯成细碎白雾,消散在黑夜里。
火头军的灶膛早已熄了火,
只剩一点余温在铁锅里苟延残喘,连飘出的米香都淡得抓不住。
李成桂勒住马缰,靴底踩在积雪里,发出闷响。
他甲胄上的尘土还没来得及擦拭,鬓角的碎发早已冻成白霜。
亲卫快步上前,想帮他解下沉重的铠甲,却被他抬手拦住。
“不用。”
他声音有些沙哑,被明军牵着跑了大半天,喉咙又干又疼,
“去把李之兰和几位老将军叫来,
其余人.分头去各营看看军卒情况。”
亲卫刚要转身,就见李之兰快步走来,
身后跟着几位鬓发斑白的老将。
李之兰脸上也带着掩不住的倦色,
但眼神还算清明,手里还攥着一卷军报:
“李相,军卒们士气太低落了,
再这么下去,明日怕是连阵都难列齐”
“我知道。”
李成桂打断他,目光扫过不远处一群缩在帐篷角落的军卒,
他们连甲胄都懒得收,任由冰冷的铁甲贴在雪地上,像一群丢了魂的木偶。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过去,
弯腰捡起一具掉在地上的护心甲。
铁甲上还留着被箭矢划开的浅痕,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蹿,刺得人发麻。
“都坐着干什么?”
他的声音不算大,却让周围几个打盹的军卒猛地惊醒。
有人抬头见是李成桂,慌忙要起身,却被他伸手按住肩膀。
“累,我知道。”
李成桂看着他们冻得通红的手背,还有眼下浓得化不开的乌青,语气软了些,
“我也累,白天被人耍得团团转,谁心里不窝火?”
军卒们低着头,没人说话。
一个年轻些的军卒攥着衣角,嗫嚅着开口:
“李相,那女真人的马跑得太快了,
咱们根本追不上,连刀都没碰着,倒折了不少弟兄.”
“追不上,是因为咱们还没把阵脚扎稳。”
李成桂将护心甲递还给那名军卒,指了指营外顺安城的方向,
“他们就那么点人,靠的不过是马快耍小聪明,
可顺安城就那么大,明日咱们整军前移,
一点点把他们的腾挪地儿挤没了,
到时候,他们还能往哪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里多了几分恳切,
“你们跟着我李成桂,图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立功受赏,让家里老小过上好日子?
等把顺安城围紧了,女真人插翅难飞,到时候功劳簿上,人人有份!”
另一边,李之兰正站在西北道军卒的营地前。
这些军卒大多是卢启东的旧部,
白天听说东北路大军全军覆没,本就心不在焉,
此刻更是垂头丧气,连兵器都懒得碰。
李之兰叹了口气,弯腰捡起一根断箭,抬手高声道:
“都起来,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子!”
“当年在宿州,咱们面对纳哈出的北元大军,不也打赢了?”
“女真人再厉害,能比得过纳哈出的精锐?”
“而且他们人少!卢将军的仇,得你们亲手报!
明日咱们就整军前推,
让那些女真人知道,西北道的儿郎,不是好欺负的!”
几位老将也没闲着,分头奔走在各营之间安抚士气。
慢慢地,营寨里的死气消散了些,
火光在军卒们脸上跳动,麻木的眼神渐渐有了光亮。
有军卒慢慢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积雪,
有人开始整理甲胄,甲片碰撞声从零星到密集,渐渐有了往日的模样。
最后,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报仇!”,
紧接着,更多人跟着喊了起来,
声音从细碎到洪亮,最后竟盖过了呼啸风声,在营地上空久久回荡。
李成桂看着这一幕,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
回到军帐,李成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白日的疲惫、东北军覆灭的震惊,还有被明军戏耍的窝火,
种种思绪一下子涌了上来,
压得他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他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深入敌境作战的是他,而不是那个行踪诡秘的陆云逸。
这时,脚步声自军帐外响起。
李之兰慢慢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他同样疲惫万分,眼中布满血丝,连步伐都有些虚浮。
李成桂微微睁开眼睛,见是他,也没起身,只是有气无力地开口:
“是之兰啊,军中士气怎么样了?”
“李相,已经有回升了,弟兄们都铆着劲,想明日报仇呢。”
“嗯”
李成桂点了点头,指了指一旁的空椅子:
“坐吧,今日也累坏了。”
李之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倦意:
“李相,行军打仗哪有不累的?您比我们更辛苦。”
李成桂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得像闷雷:
“本相今日是前所未有的累,
本军三十年,上次这么累,还是当年决定从铁岭卫回师那一日。
事实证明,那日我一意孤行回师,是对的.
明军,太强了,咱们高丽军卒,不是对手。
没承想,洪武二十一年的败仗,
居然挪到了今日,迟来了三年.终究还是躲不过。”
李之兰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上前一步轻声劝道:
“李相,局势还没定,万万不可这般长他人志气,
咱们还有两万多兵力,未必没有赢的机会。”
李成桂睁开眼睛,眼神空洞麻木,像丢了魂魄:
“敌军的成分,探明白了吗?”
李之兰沉声道:
“李相,今日与我们对战的,应该是草原人。”
“草原人?”
李成桂眉头猛地皱起,眼神终于凝实了些,忽然想到了什么:
“辽王所部?”
李之兰重重地点了点头:
“应当就是朵颜三卫,今日前军冲锋时,
有人听到敌军中喊脱鲁忽察儿这个名字,
此人是前朵颜元帅,如今的朵颜卫指挥使。”
李成桂猛地直起身子,脸色愈发失魂落魄:
“草原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智谋了?陆云逸的嫡系没露面?”
一股沉重的压抑感在军帐中弥漫。
李成桂很清楚,辽王故地就是陆云逸带人打下来的,
还生擒了辽王、朵颜元帅等人。
现在告诉他,一支曾被俘虏的军队,
能这么轻松地打败他的精锐,这让他实在无法接受。
李之兰这时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肯定:
“李相,从卢启东的溃兵里我们问出,
在东北部作战的明军里,有不少明人,大概一千多,
尤其是斥候队伍,几乎全是明人。
而且溃兵说,敌军阵中有个年轻人格外勇猛,
从头冲杀到尾,不少军阵都是被他冲破的,
他身边还聚集了不少明人精锐。
所以属下推测,东北道的战事,
或许就是陆云逸亲自指挥的,他的嫡系也跟着在身边。”
李成桂眨了眨眼睛,
不知为何,虽然东北路覆灭的事实依旧刺眼,
但他心中竟莫名松了口气,
若是全被这些俘兵击败,那他高丽的军卒,也未免太过不堪了。
“他今日出现了吗?”
李成桂追问。
“没有,属下让溃兵辨认过,
今日出战的两千骑兵都是草原人。
想来陆云逸率领的大军刚回城,正在休整。
等明日咱们军阵前移,把顺安城团团围住,将他们堵死在里面!
骑兵没了腾挪空间,战力远不如咱们的步卒。”
李成桂眼神又恢复了空洞,淡淡点了点头:
“希望如此吧。”
天还没亮透,东方只透出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寒霜像一层细密的薄雪,严严实实地覆盖了整个营地。
帐篷上、甲胄上,甚至马鬃上,
都结着亮晶晶的白霜,一碰就簌簌往下掉。
高丽营地里已经热闹起来,
军卒们捧着热汤饼,
一边哈着白气一边往嘴里塞,动作比昨日利落了不少,
将领们骑着马,在各营间穿梭,
大声吆喝着整队,甲胄碰撞声、马蹄声、口令声混在一起,
竟有了几分战前的肃杀之气。
李成桂披着重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扫过整齐排列的军卒。
他们一个个挺直腰板,手里的长刀在晨光中闪着冷光,
昨日的疲惫淡了不少,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显然,昨晚的鼓动起了作用。
他满意地点点头,对身旁的李之兰说:
“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全军出发,向顺安城逼近!”
李之兰刚要应声,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声音杂乱无章,带着一种慌不择路的急切,打破了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匹战马疯了似的从北方奔来,
马背上的人歪歪扭扭,像随时会摔下来。
最前面那匹马跑着跑着,突然前腿一软,噗通一声栽倒在雪地里。
马背上的人被甩出去老远,
在雪地上滚了几圈,才挣扎着抬起头,嘴角还挂着血丝。
“那是.去北方报信的人!”
李之兰脸色骤然一变,失声喊道。
李成桂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不祥的预感顺着脊椎往上爬,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催马快步上前,亲卫们连忙跟上,
挡在他身前,以防有诈。
只见那摔在地上的军卒挣扎着爬起来,
身上的甲胄破了好几个口子,露出的伤口渗着血,血已经冻成了紫黑色,糊在冰冷的衣服上。
他看到李成桂,眼睛一下子红了,踉跄着扑过来,声音嘶哑:
“李相!李相!不好了!北路.北路大军败了!”
“你说什么?”
李成桂的声音瞬间拔高,
他翻身下马,几步冲到那军卒面前,
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北路大军怎么了?”
那军卒被揪得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却还是拼命喊着:
“黄土池!我们到黄土池附近,就见女真人设了埋伏!
他们藏在林子里,等北路军开始扎营的时候,突然冲了出来!
火枪!好多火枪!
还有骑兵,冲得太快了,咱们根本来不及防备”
他说着,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下来,刚涌出眼眶就冻在了脸上,
“北路军没防备,一下子就乱了!
大部大部都没了!
只有千余人逃了出来,将领们将领们生死不知啊!”
“哐当”一声,李成桂手里的马鞭掉在雪地上,在积雪里滚了几圈,停在脚边。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嗡直响,
风的呼啸声、军卒的哭喊声都变得模糊不清,
像隔了一层厚厚棉花。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亲卫连忙上前扶住他,才没让他摔倒在雪地里。
“黄土池”
他喃喃自语,呼吸急促得像要喘不过气,
“北路军有五千人,还有攻城器械.怎么会.怎么会败得这么快”
这时,又有几个报信军卒跑了过来,同样狼狈
其中一个军卒跪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补充道:
“李相,女真人太狠了!
他们不追逃兵,就盯着咱们的主营打!
粮草被烧了,攻城器械也全毁了
咱们的人死在乱箭下,要么被火枪打穿了甲胄
黄土池的雪,都被血染红了啊!”
周围的将领们一个个都变成了木头人,
惊愕地站在原地,没人说话。
李之兰呼吸急促,听着他们的话,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他妈的,女真人要是真有这么厉害,早就不用窝在山林里了。
他努力平复呼吸,上前一步,抓住那军卒的胳膊发问:
“你说清楚,有多少人?是谁带的兵?”
“不知道”
那军卒摇着头,眼神里满是恐惧,
“他们来得太快了,没看到旗帜,
而且他们身上都带着血,像是刚刚打完一场仗,杀气重得吓人。”
“刚刚打过仗?”
李之兰愣在当场,心脏猛地一跳,急忙追问:
“有没有一个年轻将领,特别擅长冲阵?手里用的是什么兵器?”
“有!有!”
那军卒连忙点头,声音带着颤抖,
“那人浑身浴血,手里拿着两杆长枪,耍得飞快!
孙将军想擒贼先擒王,冲上去拦他,
却被那年轻小将两枪就挑飞了起来!
落地的时候,脑袋被马蹄踩得粉碎啊太惨了,太惨了.”
军卒的哭嚎声在营寨里蔓延开来,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浑身浴血、持枪冲阵的年轻身影。
李之兰的呼吸愈发急促,眼前阵阵发黑,
没错,一定是陆云逸!
只是,他怎么会跑到北路的黄土池设伏?
一日之内辗转百里,接连打了两场大战?
他难道是铁做的,不用歇息吗?
听到军卒描述,李成桂眼前发黑的眩晕感还没散去,
心口又像被一块巨石压住,沉得喘不过气。
东北路八千人没了,北路五千人又没了大半,
这可是他手里最精锐的两部兵力!
他昨晚还想着,明日逼近顺安城,将陆云逸困死在城里,然后好好谈。
可现在,手里的兵一下子少了一半,
四方大军折了两个,别说围城,能不能稳住眼下阵脚都难说。
更让他心凉的是,
营地里的军卒们已经听到了报信的声音。
刚才还整齐的队伍,此刻变得乱哄哄的,声音越来越大。
“北路军也败了?”
“连攻城器械都毁了?那还怎么打顺安城?”
“女真人怎么这么厉害咱们打得过吗?”
质疑声、恐惧声混在一起,
刚才好不容易提振起来的士气,
像被寒风刮过的火星,瞬间熄灭得无影无踪。
一个年轻的军卒手里的长刀掉在地上,
他盯着地上的刀,喃喃道:
“东北路没了,北路也没了,咱们还打什么?不如撤吧”
这话像是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军卒们心底的恐惧。
“安静!”
李成桂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厉害。
他扶着亲卫的胳膊,勉强站直身体,
目光扫过混乱的军卒,试图稳住局面:
“不过是一场小败!北路军还有千余人逃回来,咱们还有两万大军!怕什么?”
可没人听他的。
一个老军卒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疲惫:
“李相,女真非同凡响啊,
他们能一天之内灭了东北路和北路,咱们这点人,够不够他们打的?”
这话一出,更多人附和起来,
“是啊,李相,要不.咱们先撤吧?”
“等朝廷派援军来,再打也不迟啊!”
“撤吧!再待下去,咱们都得死在这!”
议论声越来越大,原本整齐的军阵彻底乱了.
李成桂看着眼前的混乱,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他昨晚费了那么大劲,才让军卒们重新燃起斗志,
一句败讯,所有努力都毁了。
风又大了起来,卷着寒霜,打在脸上生疼。
营地里的火把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一闪一闪,随时会熄灭。
李成桂身体晃了晃,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下了命令:
“全军按兵不动。”
“众将来中军大帐议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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