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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凡鸟偏从末世来


第464章  凡鸟偏从末世来

    紫鹃话音落下,黛玉忙双足落地,讶然道:「凤姐姐真个儿来了?我须得去迎一迎。」

    此前寄居荣国府时,黛玉多得凤姐儿照拂,此番凤姐儿登门,她自是要迎一迎的。

    陈斯远已然回神,起身笑道:「妹妹还病著呢。」

    黛玉白了其一眼,咕哝道:「我这病,你还不知内情?罢了,懒了两日,也合该走动走动了。」

    当下小夫妻拾掇齐整,一并往中路院而去。

    却说红玉将凤姐儿、丰儿让进仪门,迎面儿便是二进院的南厅。凤姐儿笑吟吟四下扫量,不禁赞许道:「这院子拾掇得极齐整,可见二妹妹是用了心的。」

    随同的红玉笑道:「二奶奶不知,我们太太仔细著呢,何处摆放花草,何处放置博古架,都是自个儿检视过两遍才罢休。后头园子里,三位太太也一并检视过几回,二奶奶过会子若是得空也去瞧瞧,虽说小巧了些,可却胜在精致。」

    凤姐儿笑道:「早听二妹妹说过,过会子啊,我还真要去瞧上一眼。」

    正说话间,遥遥便见迎春领著绣橘、苗儿、条儿穿厅来迎,错非这两日邢岫烟孕吐难受,怕是连邢岫烟也要来迎呢。

    迎春笑吟吟抬眼打量,便见凤姐儿一袭桃红撒花出风毛对襟窄褙袄子,内衬淡蓝白扣立领偏襟袷衣,下著火红凤纹裙门马面裙,头戴雪白翻毛狐裘抹额,顾盼之际,泼辣中带著一股子妩媚。

    迎春急行两步,探手扯了凤姐几,二人彼此称呼,俱都笑容满面。待穿厅往后头行去,迎春就道:「前日我与林妹妹、宝妹妹还说闲闷呢,时不时便说起早先在家中与诸姊妹游逛耍顽情形。不意凤姐姐今儿个就登了门,真真儿是巧了。」

    凤姐儿笑道:「可不就凑巧?我原想著往工坊去盘帐,谁知走到半路马车坏了。我一瞧,刚好离此间不远,这才做了不速之客。」

    「原是如此,可见天意也要让凤姐姐来做客呢。」

    凤姐儿笑著与丰儿道:「你瞧瞧,二姑娘自打成了婚,哪里还是个锯了嘴的葫芦?真真儿愈发能说会道了。」

    迎春赧然道:「凤姐姐又来打趣我。」

    姑嫂两个一并进得正房里,迎春就道:「已打发人送了信儿,宝妹妹、林妹妹过会子就来。也是赶巧,今儿个圣上辍朝,夫君也才回来没多久。」

    凤姐儿故作讶然,实则心下暗忖,错非遥遥瞥见陈斯远回来,她哪里会咬牙寻上门儿来?至于马车坏了,自是胡乱寻的托词。

    二人分宾主落座,契阔之际自有丫鬟奉上香茗。待须臾,宝钗、黛玉并陈斯远果然一并而来。

    众人相见,自是好一番说笑。陈斯远陪坐一旁,只瞧著几女你一言我一嘴地说著闲话儿。

    又须臾,迎春吩咐奶嬷嬷将大哥儿抱了上来,凤姐儿将大哥儿抱在怀中,面上百般亲昵逗弄,心下则酸水直冒。心下暗忖,怎地旁人都生了男孩儿,偏偏到自个儿这儿就成了女孩儿?

    当下强忍著幽怨,凤姐儿这才不曾朝著陈斯远翻白眼。

    待大哥儿哭闹起来,这才由奶嬷嬷抱走,凤姐儿夸赞几句,眼见迎春张罗饭食,这才赶忙说道:「二妹妹快别忙了,过会子马车修好了,我还要往城外去盘帐呢。」顿了顿,看向陈斯远道:「今儿个也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二哥往平安州去了,至今还没回来。那爵位一事一直悬空,我心下总是放不下心。想著远兄弟素来是个有主意的,这才厚著脸皮上门讨教。」

    迎春道:「二哥不是说那位马主事不大好打交道,想著等其年后高升了,换个主事再行计较?」

    凤姐儿苦笑道:「说是这般说,实则是砸了几千两银子也不见动静,这才暂且搁置了。那马主事只是贪,谁知换成旁人会是什么样儿?爵位之事一日悬著,阖府心下都不安定。」

    黛玉道:「也是这个理儿,只是夫君方才入仕,如今官职都是虚的,只怕能帮的也有限。」

    凤姐儿道:「我如何不知?今日只求著远兄弟给指一条明路。」

    陈斯远沉吟思量一番,这才撂下茶盏说道:「我与那马主事素昧平生,实不知其人品性如何。二嫂子既信得著我,不妨容我扫听一番。待三日后再给二嫂子回信儿可好?」

    凤姐儿笑著颔首道:「自是好的,那就全凭远兄弟帮衬了。后头但有须得打点、开销的,只管与我说了就是。」

    陈斯远笑著应下。又陪坐一会子,干脆起身往后头书斋避去。谁知进得书斋里,正瞧见五儿在瞧著晴雯做女红。

    但见晴雯捻起一根丝线来,便用左手的长指甲去劈,三两下便将一根丝线足足劈开了十六股。

    此举莫说是五儿,连陈斯远都惊诧不已——简直是神乎其技!

    陈斯远上前笑道:「敢情你这指甲是用来劈丝线的?」

    晴雯得意一歪头,抿嘴笑道:「老爷才知?不过寻常绣娘都只留半寸指甲,我手巧,就能留两寸长的—」说话间又将左手两枚涂了蔻丹的长指甲在陈斯远眼前晃了晃:「——老爷瞧著可好看?」

    「好,极好。」

    夸赞两声儿,陈斯远忙扯了五儿落座,道:「你身子才好,可不好太过劳动了。」

    五儿笑著应下,道:「老爷也不必这般紧著我,我自个儿觉著比往常强了许多。」

    前一回丁道简临别之际,说回去为五儿试作一方,如今连吃了月余,五儿果然见强,若一直服用,说不得就能多活些年头呢。  

    二人一并落座,五儿又笑道:「老爷仔细瞧瞧晴雯姐姐,可瞧出什么不一样的了?」

    晴雯撇嘴道:「哪儿来的不一样?」

    陈斯远仔细端详,忽而笑道:「眉头不蹙了,笑模样也有了,莫不是鸾儿不惹你生气了?」

    晴雯顿时傻眼,道:「定是老爷听那多嘴的嚼舌了。」

    陈斯远道:「我才回来,哪个会跟我说鸾儿?」

    晴雯一琢磨也是,这才偏腿挪动两下,凑过来低声道:「也是稀奇,宫里的教养嬷嬷都管束不得,偏生送去东路院没两日,鸾儿就乖巧了许多。夜里还做梦说是东路院太太要吃了她,咯咯咯,真真儿是天生一物降一物。早知如此,我合该早些将她送去东路院。」

    陈斯远莞尔。宝姐姐嘛,惯会扮笑面虎,面上虽笑著,眸中却冷意十足。鸾几之所以无法无天,盖因晴雯等扮得再凶,也难掩眸中关切。到了宝姐姐这儿就反了过来,口中关切,眸中却冷若冰霜。

    鸾儿虽小,却是个极擅察言观色的,因是只两日光景便乖巧起来————大抵是生怕被宝姐姐给磋磨了?

    说过鸾儿事儿,陈斯远忽道:「是了,你好似有些时日不曾往喜铺去了?」

    晴雯撇嘴道:「那喜铺还是留给二姨娘自个儿打理吧,我可不敢掺和。」

    晴雯的性子本就与尤二姐不对付,那尤二姐为了银钱又三番两次催其绣屏风、炕屏,晴雯又不是那等钻进钱眼儿里的,一回两回还好说,时日一长,可不就彼此闹了生分?

    陈斯远道:「喜铺的出息可还分给你?」

    晴雯道:「倒是也送来,只是瞧著愈发的少了。」

    不错,尤二姐真个儿好学,倒是将自个儿与尤三姐的手段学了个齐全。这女子须得时常敲打,不然不知何时就会闹出么蛾子来。

    至巳时过半,前头传来信儿,说是凤姐儿要走。陈斯远赶忙到得前头,与迎春、宝钗、黛玉一并将凤姐儿送出。

    陈斯远既应承了凤姐儿,自是要去扫听一番。莫看他才入仕一载,但同科、

    同年遍布朝野,不少二甲进士如今在六部观政,因是翌日不过摆了一桌酒,便将验封清吏司主事马世秀的根脚扫听了个清楚。

    据闻此人行事极有规矩,虽也吃拿卡要却向来有度,断不会吃干抹净转头儿任事儿不干。

    听两位同年如此说,陈斯远哪里还不明白,只怕马世秀此番是得了上意,这才敢明目张胆的卡著贾家。

    至于这上意究竟是上官,还是圣上,陈斯远就懒得探寻了。甄家已入罪,不日扭送京师;王子如今也是焦头烂额,且不论圣上此番抱恙是真是假,大抵上圣上已等不及要对勋贵开刀了。

    再想想太上,自打老太妃过世后就不见露面,可见圣上已然彻底将太上架空。

    一场酒吃罢,陈斯远别过两位同年,眼看此间离沙井胡同不远,便乘车往沙井胡同而来。

    谁知车行不多远,车把式忽而勒缰,旋即便有小厮庆愈道:「老爷,前头是荣国府二奶奶的车架,说是请老爷过去一叙。」

    陈斯远闻言略略蹙眉,挑开帘瞧了眼,见此间是在胡同里,前后都是路人,并无闲杂人等瞩目。陈斯远挑了帘下车,阔步走到凤姐儿马车前,便见帘栊一挑,小丫鬟丰儿招呼一声儿便自行下了马车。

    陈斯远入得车内,双目略略适应了下内中昏沉,便见凤姐儿捧著个手炉歪坐其间,一双凤眸扫量著自个儿道:「你可是去扫听信儿去了?这是要去沙井胡同会老情人?」

    陈斯远道:「巴巴儿盯我的梢,你不也是如此?」说话间探手去摸凤姐儿的俏脸儿。

    凤姐儿蹙眉歪头,抬手格开陈斯远作怪的手,蹙眉道:「你放规矩些!」

    陈斯远不过故意逗弄,外头车夫、丫鬟俱在,他哪里敢恣意行事?

    当下嘿然一笑,大马金刀坐在凤姐儿一侧。

    俄尔,凤姐儿忍不住问道:「可扫听得什么信儿了?」

    陈斯远不答反问道:「你父亲的官司如何了?」

    凤姐儿心下纳罕,蹙眉道:「什么叫我父亲的官司?海贸欠下的关钞,乃是王家上下一起欠下的,有我那好叔叔在,总不好什么事儿都让我父亲担著吧?」

    陈斯远点点头,又道:「甄家————抄家了,可有人往荣国府送过物件儿?」

    凤姐儿顿时眼神闪烁起来,问道:「你提这个作甚?」

    陈斯远收了玩味,肃容盯著凤姐儿道:「我是想要救你。」

    凤姐儿嗤之以鼻,待要驳斥些什么,可眼见陈斯远果然肃容正色,心下顿时打起鼓来。思量一番这才说道:「就————老太太寿辰那几日,甄家来了几个女人,送了几口大箱子来。」

    「你收下了?」

    凤姐儿道:「管家的是夏金桂,与我何干?」

    陈斯远顿时长出一口气,又摇头连连,道:「真真儿是作死而不自知啊。老太太就没想过,甄家女人为何不往北静王府送,反倒送去了贾家?」

    「你,你到底是何意?」

    「何意?」陈斯远冷声道:「意思是,只怕圣人等不及要清算了。」

    「啊?」凤姐儿唬得顿时变了脸色,道:「贾家兵权已交,这些年下来一向安分守己————」

    陈斯远不待其说完便嗤的一声儿乐了,打断道:「兵权是交了,可继任京营节度使的可是你叔叔王子腾。再说安分守己,你道圣人不知贾家伙同四王八公贪占了工部天大的好处?你以为贾蔷是如何死的?」  

    「这————」

    陈斯远不待其说什么便摆手道:「此番圣上辍朝三日,不拘真病假病,过后怕是容不得四王八公了。是以那马世秀方才秉承上意,一直拖延琏二哥袭爵之事。」

    凤姐儿蹙眉不解,说道:「娘娘还在呢,他们怎么敢?」

    陈斯远叹息道:「如今掌凤印的是吴贵妃。」

    后头的话没说,意为元春已然失宠。

    凤姐儿一时间脸色煞白,咬著下唇思量半晌,忽道:「那我二叔呢?」

    陈斯远挑眉扫量其一眼,一双清亮眸子里满是戏谑。凤姐儿本就是个伶俐的,一眼便看出陈斯远之意—一无外乎狡兔死、走狗烹!

    凤姐儿又略略思量,当下哪里还坐得住?如今贾琏袭爵事已然不要紧,若真如陈斯远所言,那父亲王子肫此番岂不是危矣?

    陈斯远此时又道:「大势不可违,好歹做过几日夫妻,我也不好不管你。你往后须得小心行事,断不可与贾家牵扯太深,更不可作奸犯科。今上虽是个小心眼的,却好脸面。来日清算贾家,料必不会牵连妇孺。」

    凤姐儿急切问道:「那你可知圣上何时动手?」

    陈斯远思量道:「那就要看老太太能撑到何时了。」

    凤姐儿一琢磨,可不就是!到底是老封君,颜面总要留一些。是以前脚甄家老太太去了,后脚圣上方才会问罪甄家。

    陈斯远话已说尽,当下再没旁的话儿,也不管沉思的凤姐儿,自个儿扭身掀了帘栊便下了马车。待凤姐儿回过神儿来,二人马车已然交错而过。

    丰儿入得内中,忙问道:「奶奶,远大爷怎么说的?」

    凤姐儿摇了摇头,道:「这等事儿他也不好插手。罢了,回府!」

    却说凤姐儿急急回转荣国府,立时寻了平儿,主仆两个计较著写了一封书信。转头儿寻了小厮寻了递铺发往金陵王家。

    陈斯远那一番话算是彻底将凤姐儿点醒,回想二叔王子腾种种,先是从宁国府得了京营节度使的差事,任上裁撤贾家亲兵不说,转头儿升任九省统制,照旧拿贾家亲兵的血染红自个儿的官袍。

    其后算计薛家大房,与姑姑王夫人合起伙来压制自个儿,桩桩件件都在说明一件事:王子腾此人为了权势真真儿是六亲不认!

    既如此,说不得王子腾此番便要舍弃王家大房呢!方今之计,唯有告知父亲王子肫早做打算,切莫中了王子腾的算计。

    凤姐儿心下清明,她与贾琏早就形同陌路,还能好端端做荣国府的儿媳,一半是因著老太太看重,另一半则是因著家世。

    如今老太太年事已高,若是有个万一,那她能依仗的便只有家世。是以不论如何,家中也不能出事!

    书信寄出,凤姐儿明知惴惴无用,偏生就是止不住心下难安。

    倏忽过得几日,这日凤姐儿正在荣庆堂中陪老太太说话儿,便有丫鬟来回,说是贾琏回来了。

    贾母便笑道:「你们夫妻久未相见,也不用陪著我,尽管家去吧。

    凤姐儿应下,扭身出了荣庆堂,兜转著才过穿堂,便见贾琏风尘仆仆、气势汹汹而来,到得近前攥拳嗔目喝道:「云儿哪里招惹了你,你就容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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