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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国师由来


  江浸月与裴小满尚未归来,一道明黄圣旨却已抢先抵达将军府。

传旨的靳公公手持白玉拂尘,肃然立于中庭。

十二名宫娥手捧鎏金锦盒,在烈日下站得笔直。

云老将军不敢怠慢,连忙率领全家老小于庭中跪迎。

靳公公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时值仲春,御园百花竞放,景致宜人。

朕心甚悦,特设百花宴。

着镇北将军府阖府上下,明日入宫赴宴。

钦此!”

圣旨刚一合拢,靳公公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云昭跟前,腰弯得几乎要对折。

“皇上记挂郡主,特意为您准备了赴宴的衣裳首饰。”

靳公公轻轻击掌三下,十二名宫娥应声上前,依次打开手中的锦盒。

第一个锦盒里是件赤红宫装。

那颜色艳烈如火,似要将人的视线都灼伤。

金线绣制的凤凰从裙摆盘旋至领口,每一片羽毛都缀着细碎的明珠,针脚细密栩栩如生,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后面的锦盒里,则依次呈着九尾凤钗、点翠钿花、龙凤玉镯……

这些,无一不是精工细作,价值连城。

除了云昭,其余云家众人,都已是齐齐色变。

就连年幼的云忆安,此刻也是乖巧地扯着李淑文的衣袖,大气都敢不出。

这些,分明是一朝皇后才配享有的规制。

云昭手指轻抚着九凤朝阳绣纹,似是不知这些东西规制僭越一般,对着靳公公展颜一笑。

“还请公公回禀皇上,明日,本宫定当盛装赴宴。”

靳公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躬身应是,带着宫女们悄然退下。

直到那明黄仪仗彻底消失在将军府门外,厅堂内的气氛才猛地一松,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笼罩。

“这、这可如何是好!”

将军夫人最是沉不住气,手中的帕子绞成一团,不住地走来走去。

“那位竟是……也存了要我儿入主中宫的心思!昭昭才回来,怎能……怎能……”

“母亲。”云昭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母亲冰凉的手,“莫要为此事忧心,女儿自有万全之法应对。”

将军夫人抬眼看着女儿。

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从小便是个有主意的,可这事关乎云昭的一生,她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

“昭昭你,莫要强撑,大不了让你父亲和兄长辞了官去……”

“母亲!”

云昭打断将军夫人。

看着亲人脸上如出一辙的忧虑之色,心里无端涌起一股暖流。

她微微抬手,指尖蓦然凝起三寸冰凌。

云忆安那双与姑姑相似的杏眼倏地睁圆,看着眼前奇幻的一幕,张大了嘴巴“哇——”。

云昭素手一挥,那冰凌已是带着尖啸破空而出。

白光乍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左侧院墙轰然崩塌。

三尺厚的青砖墙面上,一个丈余宽的窟窿赫然显现。

碎石如雨般簌簌坠落,扬起漫天尘烟。

云昭广袖轻拂,将飞溅的尘埃尽数挡在三尺之外。

她唇角微扬,眸中寒芒流转。

“莫要忘了我这六年是做什么去了,今时今日,他们可拿捏不得我!”

大雍王朝一九八年,天罚降世,赤地千里。

烈日炙烤着皲裂的田地,连护城河都见了底。

先皇在太庙前跪了三天三夜,求雨的祭文连烧了九道,苍穹依旧万里无云。

就在此时,一位白须老道踏着热浪而来。

他手持九节青竹杖,腰间悬着个鎏金铜铃,每走一步,铃铛便发出一声清响。

老道站在宫门处,自称能解此弥天大劫。

宫人不敢怠慢,飞奔入内禀报。

彼时先皇早已试遍能想到的所有办法,只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下令召见。

祭坛设在朝堂外的广场之上。

老道焚香时,香炉里突然窜起三尺高的青焰。

他割破手指,血珠滴在龟甲之上,声音竟似金石相碰。

老道摇响铜铃,闭目念念有词。

不过须臾,场上狂风忽起,乌云如墨般在天空汇聚。

顷刻间,暴雨倾盆。

雨水打在灼热的青石板上,腾起阵阵白烟。

这场甘霖连降三天三夜。

田地重现生机,枯井再涌清泉,大雍数十万百姓因此得以活命。

先皇感激涕零,颤抖着手指,亲自将国师印捧给老道。

老道却只微微一笑,风轻云淡地接过。

又三年,东南青城山突发异变。

上山的樵夫猎户接连暴毙,尸首面色青紫,胸口却绽开血莲。

朝廷派去的三百精兵,入山后如同泥牛入海,最终,只寻回几副锈迹斑斑的铠甲。

民间传言四起,说是山鬼索命。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国师独入深山七日,归来时提着个滴血的青铜鼎,鼎中蜷缩着条人面蜈蚣。

自此山中再无怪事。

二〇四年,北疆大疫。

患者先是咳血,继而浑身长出紫斑,不出三日必亡。

胡人趁机南下,怎奈边关将士染病,无力抵抗。

眼看雁门关将破,国师立于城头焚香诵经。

香灰飘落处,病患紫斑尽褪。

复又一日,胡人大军仓皇撤退,只留下满地插着桃木钉的草人。

至此,国师的口碑在民间水涨船高。

百姓门都说,国师道袍上绣着的北斗七星,是上天赐予大雍王朝的护佑。

云昭倒还是头一遭听父亲讲起这些事情,手中剥蟹壳的动作微微一顿。

“照父亲这般说,那老牛鼻子装神弄鬼的本事,还真是一流。”

“就是这老秃驴,说小师妹是什么凤命?”

裴小满鼓着腮帮子嚷嚷,鱼肉渣子喷了满桌。

江浸月皱着眉头,桌下靴尖对着他的腿,“咣”就是一脚。

云老将军握着酒杯,神色凝重地点头。

“这位国师在大雍威望极高,他的一句话,有时比圣旨还管用。”

将军夫人放下银箸,眼中泛起追忆之色。

“那日,我在塌上整整六个时辰,疼得死去活来。那老道突然到访,说是时辰未到,凤凰未醒,让我且先睡一觉。”

云翎正喂云忆安吃着蟹肉,闻言抬头道,“我那时不过三岁,隐约记得跟父亲站在廊下,母亲屋子里,血水端出一盆又一盆。”

“可说来也怪,”将军夫人望向窗外的暮色,“我刚合眼就梦见一只金凤清啼,醒来时满屋金光,窗外霞光万丈,不过片刻,昭昭就落地了。”

云老将军悄悄握住妻子桌下的手。

“老夫那时趴在门缝上,只听得一声响亮啼哭,再抬头时,便是漫天的五色祥云。”

“成群的喜鹊在檐下盘旋不去,整整三个时辰。”

云翎目光灼灼地盯着云昭,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这般异象,我此生再未见过第二回。莫非我们昭昭,当真是凤凰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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