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没面目苦思兄长 吴月娘期盼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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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济州府鲁家老店内,一名一身粗布的大汉跨坐着一副板凳坐在老店门口的桌前,瞪着一双眼睛往外看着。
一边看一边叹气。
这般模样,周围一些常来喝酒的食客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过卖,那是何人啊?可是被哪里的小娘迷了去?”
二楼的酒桌上,一名酒客摸出几枚铜板啪在桌上,指着那门口的大汉好奇的问到。
那汉子看着一身粗布衣衫虽然陈旧却也整洁,尤其是看得出是新浆洗过,衣衫发硬。
那汉子也一双明目,腿脚灵便,明显不是痴傻之人。
可他却在这门口做这痴傻之相,实在是让人不解。
思来想去,能让一条大汉如此心怀感伤的,恐怕就是美人恩了。
一旁的过卖见到有白拿的钱,赶紧过来,笑着伸手收了钱,笑嘻嘻道:
“好叫郎君得知,那好汉却不是为了小娘叹气。”
过卖将铜板揣进袖囊,看那门口的壮汉没有注意这边,这才小心的轻声道:
“那位好汉,是前些日子三名贵客的两位伴当之一。
那三位贵客有要事要去朝见大人,不得带这等粗使的人物,便将这两人留在了我这小号中。”
酒客听着小二的解释,心里更好奇了。
一般来说,出门的主家带的伴当除了需要伺候主家,其实也算是主人家的另类财产。
一般情况下,除非情势危急,不然都是不会留下来的。
因此,那食客便继续追问道:
“那两位贵客怕不是将这两人扔在你这了吧,你店里也收?”
那小二赶紧摆手,连连做声:
“呦呦呦,我的客爷,您可不能胡说,那三位郎君可不是贱相的主。
不是挂职的官吏,也定是穿甲的军爷。”
话至此处,店小二脑袋中回想起西门庆那一身华贵的穿着来,嘴里啧啧做声。
“尤其是这位汉子的东家,一身的紫罗袍都是好绢,那靴底子踩在地上砰砰响,听着都是牛皮的。
更别说..”
他话还没说完,楼下的汉子叹了一口气,从解开一旁的包袱,露出里面的大红色毡绒斗篷来。
那楼上的小二顿时伸手一指,在那也低头看去的客官耳边小声道:
“客官可看见那件斗篷了吗,那可是一整块的大红料子叠压的,又加了鼠貂儿的领口。
光这件斗篷,都值得个二三十贯的钱。
那豪客却直接与了这汉子说是帮其抵挡风寒,又在我主东那存下了一锭蒜条金,全供那汉吃喝。”
说到这,小二都有些心里羡慕,嘴上带了些酸意:
“你说,这做下人的,可有做到这般的么!”
楼上的客官也看得真切,心里感叹一声。
“那汉子倒是跟了个好主东,这等的对待,天下也是独一份了。
解衣衣之,推食食之,颇有些古人风范。”
楼下的焦挺听着楼上小二和客人的话语,一言不发。
如果放在之前,听那客官辱得他西门哥哥的话,他便早就拽拳上去,与这厮争跤相斗了。
但是现在,他却只是看着眼前的大红斗篷,叹了口气。
想他那西门庆哥哥乃是一等一的好人,天底下再也找不到似他这等对自己推心置腹的哥哥。
他留下自己在此,好酒好肉吃食不说,还专门留下了来喜儿伺候自己。
若是在此搅起了事端来,岂不是损坏了哥哥的名号。
任凭后边的小二和食客议论,焦挺只是看着望着门外。
“噔噔噔..”
一阵紧凑的脚步声传来,来喜儿拎着一对的荷叶包走了进来。
“焦兄弟,吃饭了。”
将荷包放在桌上,来喜把荷叶包撕开,露出里面整只的蒸鸡,又招了招手叫过一旁的小二。
“过卖,搬一瓮酒来。”
眼前的汉子可是西门大官人吩咐要好好与其将养身体的,这酒肉自然是少不了。
来喜是个伶俐人,他就算不信自家老爷,也得相信西门庆。
西门庆那在阳谷县的偌大买卖总不会飞了去。
这几天来,他也是废了心的在整个济州府寻找吃食,给焦挺过口。
他相信,只要等西门大官人和老爷回来,看到自己伺候的勤谨,这赏钱肯定是少不了的。
而那小二听见招呼,赶紧从柜子里端了一瓮好酒过来,放在桌上。
这等酒肉好吃食摆在桌上,更让焦挺心中想起西门庆来。
没有西门庆,他还在绿林中剪径做强人呢。
也不知他在兴仁府内可是如何了。
想到这里,焦挺便又是一声:
“哎...”
吴月娘坐在绣墩上,望着外面的天气。
明明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可是她的心里却被愁绪堆的满满的。
要说以前,西门庆也是经常出门访友,纵有三五日不回,她也捱得了。
可是自从前两天她与李娇儿二人同西门庆一阵温存,敦伦后无所不至的夫妻之情早就被提起来了。
而随后听着西门庆嘴里的壮阔豪言,还有他那迷途知返的样子又不似作伪,反而让她已经半死的心又活泛了起来。
这烧过火的都知道,若是半死的灰堆,你给他一口风,它不着便罢,若是重新死灰复燃了,那着起来的火可是相当的大。
现在的吴月娘就是那着起来的灰堆,心里刺挠的紧。
一旁的李娇儿和她的表情也如出一辙,但是脸上的痴态反而更胜她三分。
老话说,小别胜新婚,但她和西门庆重叙夫妻之情都不是小别这么简单了。
她本来就是窑子里的姐儿,和西门庆当初就是靠着撕扯勾当上的。
但是被西门庆娶回来之后却多有不往,一连一年都不能开荤一次。
这回连着两天的夫妻天伦,可是把李娇儿身子里那股子劲给勾起来了。
她比吴月娘还盼着西门庆回来呢。
而她们两个期盼着的西门庆,此时还在曾家老宅中,抱着枕头呼呼大睡。
昨夜的酒吃多了,西门庆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宋代的酒正因为度数低,导致很容易就喝多了还不自知,而酿造方式也导致了酒里的杂醇含量高,喝多了也更容易上头。
西门庆就算是睡到了日上三竿,也没醒来。
直到耳边一声尖叫响起。
"啊啊!!"
兴仁府曾宅内的喧闹,是伴随着一声小厮的尖叫声被唤醒的。
“血,血...”
看着床上至今昏睡不醒的西门大官人胸口上点点的血迹,前来倒换恭桶收拾衣物的小厮直接咕咚一声坐在地上,吓得面如土色。
外边的院公听到小厮的叫声,手里拿着看鞭直接就闯了进来,一边走路一边小声喝骂:
“你这娘球曹的夯货,真是半点伶俐的筋都没长!
这点活儿也能干不好,要是得罪了贵客,看我怎么教训你!”
院公是多年随侍的老人儿,进屋的时候很规矩,知道不抬头看人,只低头看路。
见到跪坐在地上的小厮,抡起手里的看鞭劈头就打。
可是手里的看鞭眼看着都要抽到了小厮脸上,那小厮也不闪不避的样子,让院公心里生出了疑惑来。
平时这些厮们别说是自己抬起鞭子抽下来了,就算是抬抬手,他们都一个个惊吓的面白如纸,连声讨饶了。
手里的鞭子收住了七分力气,本来冲着脸就打的鞭稍也被他手腕一用力,拧到了一旁,抽在地上小厮的肩头。
“啪!”
“哎呦!”
小厮被这一鞭子抽在身上吃了痛,这才尖叫一声翻过身来,如梦初醒。
伸出手来指着前面榻上的西门庆,还没来得及说话。
西门庆却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脑袋。
“啊呀,真个头痛。”
缓了一阵,看着地上一个面如土色的小厮,和一个脸色苍白的院公,西门庆有些纳闷。
“你们二人来我这屋中做甚么?”
那地上的小厮见到西门庆面色红润,说话有声,不似鬼相,便壮着胆子开口。
“贵人可是无恙?”
西门庆因为头疼又轻轻锤了锤脑袋,听到他这句话,下意识的往胸口看了看,嘴里一边开口。
“自是无恙...不对!”
看着胸口点点血迹,又感受了一下中衣中那块补丁也被挑开,那本来沉甸甸的书籍现在也不翼而飞了。
西门庆顿时啊呀一声,站起身来,转身就去看自己放在墙角的紫罗袍。
眼见自己的紫罗袍也丢了,西门庆面色一沉。
而这时经验丰富的老院公也看出来西门庆这屋是造了窃了,赶紧就站起身来,转身就去找前院的曾平。
曾平的学问好,每天都要读书到中午,此时他正在前宅看书。
一见到老员工急匆匆的快步走来,脸都白了,心里顿时咯噔一跳。
不是父亲除了什么变故吧!
“二爷,后宅西门官人所在的客房,糟了贼盗了!”
曾平顿时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论语都掉在地上了。
“什么?”
想他曾家虽然恶了当今蔡相,可他父亲也是正经的四品黄堂,这贼是怎样泼天的胆子,敢来他家盗窃?
但是为今之计不是思考贼的问题。
快步走到后堂,看着坐在客房榻上的西门庆,曾平赶紧行礼致歉。
“四泉兄,我这就差遣府内人去寻兴仁知府..”
但是他话还没说完,西门庆这个被偷的却跳起来了。
“不行!”
他那东西要是被官面上的别人知道了,还能轮得上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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