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对圣塞勒斯廷说。

    活圣人露出温柔而悲伤的神色，仿佛早已预知他的来意。

    ——多恩的幽默啊！她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也该明白局势为何演变成如今这般境地。

    彼时，活圣人刚刚收拢金属羽翼，降落在堆满了八千名守军与几十辆载具的破碎广场中央，以信仰之力当众救活一名从下层被抬上来早已气息全无的战斗修女。

    这令战死者复生的奇迹无疑令守军的士气获得了极大的鼓舞与振奋，包括帝国之拳的成员们也不得不对此表示出自己的敬意——唯有西吉斯蒙德例外。

    正如塞勒斯廷被战斗修女姐妹们簇拥，西吉斯蒙德这一次身周被帝国之拳的明黄所包围，剑圣伫立在战甲形成的阶梯山丘顶端，就像是一幢岩石上的灯塔。

    身侧戴索利安正在通讯中重新分配第四连的战斗小队，并要求他们的炮艇机组对主巢都的周围展开更多反击与侦察。

    他冷淡地伫立在一旁，等待她用同样的十三分钟完成他已经看了七次的整场“表演”。

    果然，西吉斯蒙德心想，给予他的“任务”从不会如此简单，不管是谁的。

    彻底改变命运甚至不是他心如镜池般斩落有着故人脸孔的头颅就·能·完成的。

    命运实在是一种太过精巧又脆弱的织物，它被成功从一块图案上切开的话……就还得缝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才能进行连贯的时间流动，而其中如果有任何过大的扰动还未被消除，那么时空的连续就无法被正常链接。

    两头都分离的时间段会变成他现在遇到的情况。

    一个多次回溯的时间循环碎片。

    它被从主宇宙的命运上斩落，但是还没能接到新的一段上，这很危险，必须尽快地消除扰动，连接上另一端。

    否则，他的思维矩阵告诉他，他们就有被困在这个失落的碎片中并永远沉没在某个深渊维度的夹缝里的可能性——而且计算出的概率还不低。

    这任务起初的要求不过是件微不足道偷鸡摸狗的“小事”，如今他却发现它演变成了牵扯到他最亲近的人、他所在意的一切，乃至整个银河系的命运。谁能料到？

    反正虽然他看不到，但他猜想这样的变化至少已经取悦了一位已经笑得再次喘不上气的存在。

    他简短地朝着戴索利安与他的部下叮嘱了几句诸如“我没有肃清之前不许交锋，这是命令，无关你的荣耀，服从它。”

    随后西吉斯蒙德跃下阶梯，大步走向某处——那里看似空无一物，唯有一团如血色熔岩在内部膨胀翻腾的黑暗硝烟。

    他拔剑，举剑，贴在额头庄重地行了一礼。

    随后——在凡人守军的欢呼声中，他体内的反重力引擎被开启了，承载着他升上天空。

    他又打开了自己头盔后方的强光照明，在后脑投射出白金色光芒——那是与光明和希望相连的色彩。

    随后，他举起黑色战剑，让反应堆从剑柄射出一道朝天光柱，毅然冲进黑烟。

    恰在此时，卡恩庞大的黑色身影裹挟血色挥舞着血子从中冲出，“血祭……”他刚喊出两字，头颅已被西吉斯蒙德的剑斩落。

    剑圣转身，娴熟地在身体两侧打开自己的反应堆喷流口，朝着左右绽开数道如羽翼般的朦胧气流，随着白色气流的推出，长长的六道羽翼优雅灿烂地展开。

    他向着人群高高举起长剑。

    欢呼声、赞美声与圣歌愈发高昂。

    但西吉斯蒙德面无表情，只在思维矩阵中暗叹一声——他又感觉到了那种时间开始倒流时让他的稳定的思维矩阵呈现出一种类似人类脑震荡的失衡感、而他的反应堆冷却液几乎是在沸腾着工作以确保他的核心不出问题。

    ——————————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对圣塞勒斯廷说道。

    “已经是第九次了，我没想到自诩为神明者竟会如此玩不起。”

    活圣人拍打着翅膀，轻柔靠近他，将手放在他冰冷的盔甲表面：“再想想，你总能找到那一点的。这是你的天赋，西吉斯蒙德。”

    “我有时真感觉无法与如你们这般的先知沟通。说话直接一些难道就会改变命运？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何须有永恒的战争与如此之多的牺牲，只需让双方的先知开始互相进行预言对决就能解决一切问题，成王败寇。”

    圣塞勒斯廷对此等大逆发言只在美丽的脸上露出机械式的微笑作为回应——庞大、神性、空洞。

    ——当然，他自始至终没告诉她他人工眼球目镜中一直在闪动的数据注释：恐虐对这条时间任务线的影响度为50%，主要由卡恩的出现带来，但还有50%的扰动因素显然与霍尔德斯与他的战帮无关。

    在第五次回溯时，西吉斯蒙德便可以确定，这个庞大战帮的作用不过是为卡恩提供虚空舰艇与空投舱，助其前来猎取圣塞勒斯廷的头颅。

    那么，这50%的扰动影响到底是谁造成的？是哪一尊神明的意志潜伏在此干扰命运线走向，让他们卡在这个时间节点，被迫经历九次回放？他甚至不得不当众砍下卡恩的脑袋八次——有一次他尝试过除了快速斩杀卡恩外的方法，但显然后果更加糟糕。

    实际上，西吉斯蒙德的思维矩阵在第三次回溯便已大致推算出状况，开始留意此前忽视的细节并启动广域扫描，但因为回溯的时间限制，他只能每次扫描不同的区域再将它们组合到一起。

    而到了第四次回溯时，他已懂得如何快速“糊弄”众人——效仿塞勒斯廷，把场面特效做足：玫瑰花与鸽子实在是难为无米之炊，但他可以增强自己的光效，用冷热交换气体与辐射制造炫目的效果。在云雾蒸腾的金光中，他只需开启反重力引擎，于云端高举战剑，什么都不用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所有人都认定他是天降的又一位活圣人，自发为他的行为进行合理化解释，这让他深刻感受到以宗教为名能节省多少驱动他们按照他的意志行事的口舌。

    我们当年或许轻看了洛嘉与他的军团。他心中暗自警惕，并把不可依赖此等力量的警告悬浮在自己的目镜视野上方。

    “究竟是谁？是一个还是两个？最好只有一个，否则这僵局恐怕还要重演。而且这隐藏的干扰者，力量必不弱于卡恩背后的血神。”

    “你当真不知道是谁吗？”他最后一次询问圣塞勒斯廷。

    与此同时，大理石台阶下的通道尽头，那团预示卡恩降临的爆炸云团已隐约可见——第九次卡恩出现时的血雾浓度似乎更高，显然这儿至少有一位“玩不起”的家伙在次次加码。

    活圣人眨了眨眼，仿佛刚从心灵启示中苏醒。

    她摇摇头，从剑柄上的花冠上摘下一支玫瑰花，双翼轻展，将花插在圣骑士的胸甲上。

    他的数据库立刻贴心地弹出这一行为的注释。

    西吉斯蒙德吐出一口气，转向这次被他提前召集的帝国之拳们。

    “这一次，我将主动出击。预计十一分钟内清剿一层至八十八层所有敌人，包括狂战士、混沌领主及其无生者主子，还有卡恩。”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继续道：“我不会失败。我要求你们只需做成一件事：守住我清剿出的战线，直至我完成任务。”

    显然，除了活圣人，所有人都误以为“这一次”与“任务”指向泰拉圣者，他们高声喊着祷文，抖擞精神预备迎敌。

    ——这一次，他倒要看看，他亲自斩去所有的已知扰动之后，露出水面的到底是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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