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木长舒一口气，后背缓缓靠上窑墙，心中涌起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心疼。这都八十年代了，竟还有人被生活逼到如此绝境。

他望着林秋的侧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姑娘实在可怜，言语中也没有一般农村姑娘的那种俗言俚语，一言一语都跟别人不一样。

到目前他仍觉得恍惚，难以相信她上辈子竟会早早离世。

当初听张兰英提起时，他只当是闲话听听罢了，心里连一丝涟漪都没泛起。

可此刻她实实在在地坐在身边，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杨一木道，“你只管好好活着，往后啊，总会有盼头的。”

林秋摇摇头，满是绝望，“你不懂的，我不过是个农村丫头，离了婚又一无所长，连孩子都生不出，没人会瞧得起我，也不会有男人要我了。”

在眼下这个传统的农村里，流言蜚语如同一把把无形的刀。

像她这样的女人，别人的风言风语，背后的指指点点，足以让这个二十刚出头的女孩余生陷入无尽的黑暗，看不到一丝希望。

至于改嫁，正常人家根本不愿意娶她做媳妇的，恐怕只有那些不缺孩子的鳏夫或是绝望的老光棍，才会考虑娶她。

杨一木慌忙安慰，“怎么会呢？不过是你遇人不淑。再说了，生不出孩子也不一定是你的错。别灰心，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一切都会有转机，你要好好活着，让所有人都为你骄傲。”

“你要是没考上大学多好啊。”林秋突然轻声说道。

杨一木没听懂这话的意思，也看不见林秋此刻的表情，于是笑着反问，“你怎么会盼着我考不上大学？”

“你要是没考上大学，我就嫁给你了。”  林秋直言不讳地说。

杨一木一时愣住，心里暗想：妹子，咱们两辈子都没什么交集，你这说的是哪儿跟哪儿啊？嘴上却笑着说，“上学时我们好像都没说过话吧？”

“怎么没说过？小时候你个子矮，坐在我前排，我向你借过作业，你还帮我打过架呢。你家四个孩子，你爸又不太靠谱，家境不好，要是没考上大学，就得在家务农，哪还有挑挑拣拣的余地？我要是嫁过去，你家肯定乐意。”林秋道。

杨一木感觉林秋的身子慢慢靠了过来，一股成熟女人特有的迷人气息扑面而来。

“那也不可能啊，我们两姓可是世仇。”  杨一木脱口而出。

“你一个大学生，还信这个？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看，咱们两个庄子田地挨着，不少人家的水车都是互相帮衬着用的。我爸还说呢，两个庄子的人喝同一条河水、在同一块土地上讨生活多少年了，现在是新时代，别老记着上辈子的仇，得往前看。”  说着，林秋的头已经靠在了杨一木的胸膛上，“你别动，你不会觉得我是随便的人吧？”

“不会，当然不会。”  杨一木连忙道，心里却犯起了嘀咕，难道上辈子积攒的智商是不是这会儿都用完了？

这算什么事儿？是命犯桃花还是桃花劫？不过是喝多了酒，下河洗个澡，竟从水里捞出个大姑娘，还是同学。难不成待会儿还要上演一出  “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的戏码？

奇怪的是，此刻他和林秋两人之间竟莫名透着几分前世今生般的熟稔。可上辈子，他和这个姑娘分明毫无交集啊。

林秋又往他怀里靠了靠，柔软的触感让杨一木已经起了反应，大脑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靠在你怀里真踏实，真的……  很踏实。以后我不会再嫁人了，一辈子都不嫁了，杨家河我也不会再回来了，就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一个人好好活着。”  林秋轻声说道，语气里透着决绝。

人家一个姑娘都不怕，他还怕什么呢，杨一木点头道，“你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不想嫁就不嫁，想一个人过就一个人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我要好好活着。”  林秋说。

“这样想就对了。”  杨一木附和道。

忽然，外面狂风大作，天色瞬间变得漆黑，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夏天的雨说来就来，窑顶和入口处很快就有风雨灌了进来。

两人无处可躲，只能往窑井深处靠去。可大风裹挟着雨水，没一会儿就将他们全身浇透了。

林秋感觉到杨一木浑身抖了一下，关切地问，“你是不是冷了？”

说着，她双手搂住杨一木的脖子，将身子紧紧贴上去，不留一丝缝隙，“你再靠过来点，我不怕冷。人家都说，女人身子暖。”

杨一木想推开她，慌乱中不小心触到了什么，急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林秋说，“没啥，我都不害羞，你紧张个啥。”

因为要避着从窑顶落下的雨水，两人只能蜷着身子挤在井台上面的一个角落处。

杨一木身材高，费力地想转过身；林秋个子也不矮，紧紧地挤在一起。感觉说不出的别扭，却又莫名带着一丝享受。

林秋伏在他的胸膛上喃喃道，“一木，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

说着，一只小手轻轻抚过他的脸。

杨一木只觉一股酥麻感瞬间窜遍全身，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却发现似乎是徒劳。

他强装镇定，“妹子，做什么梦呢？说什么胡话，咱们这不都是实实在在的活人吗？”

林秋突然坐起身子，一把扯下湿漉漉的衣服，露出一片耀眼又靠向他，“一木，要不把我给你吧？反正我这辈子也不打算嫁人了。”

杨一木笑着摇头：“你一个女孩子家，懂什么呀？别胡说。”

可他的心跳却忽快忽慢，重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感受不同女人的体温与气息，心底竟还隐约泛起一丝异样的甜蜜。

林秋一把拽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身上，直言，“我怎么不懂？我都是过来人了。你要是不嫌弃，我现在就给你，反正我也生不了孩子，没关系的。”

那柔软温热的触感传来，杨一木只觉喉头发紧，血管在迅速膨胀，血液仿佛都在沸腾，喉咙里的口水咽了又咽。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的，咋这么多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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