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

沈明月骤然变了脸色。

她忙拍着车窗，叫车夫停车。

车立马稳稳当当停住，曹云小跑着过来，问沈明月出了什么事。

“曹云，孙大管事安排跟着柳大姑娘的人，你可知道是谁？你找个人告诉那小子，叫他立即去太平楼找我。”

她掀开帘子，往元宝巷看了一眼。

“去瞧瞧，方才那骡子车停在哪一家。”

车子很快就从小巷子里拐到了长安街上。

今夜的长安街十分热闹。

到处都挤满了人，人人手中都提着一盏灯。

长安街两边摆满了小摊子，卖什么的都有，胭脂水粉、针头线脑、各色吃食，每一处小摊子边上都围着黑压压的人。

随处可见样式各异的花灯，有精致小巧的，有大气磅礴的，有富丽堂皇的，有秀气婉约的，还有充满童真童趣的，引得大姑娘小媳妇和孩子们争相围看。

但凡家里的日子还算宽裕的，今夜是无论如何都要买一盏灯回去的。

那猜灯谜的地方，更是挤满了人。

这里可是官府设置的，不用花钱，只需要猜对灯谜，就可以把看上的花灯领回家。

书生们便来劲儿了，抢着猜灯谜，仿佛谁猜的灯谜多，谁就是状元郎一般。

沈明月被引到太平楼上的屋内，开了窗子往外看，恰好就看到几个书生为了争着猜灯谜打起来了。

“这样的也能叫读书人？”地锦撇撇嘴，“为了一盏破灯，连读书人的体面都不要了。”

沈明月笑着摇摇头：“你只看到他们是在争灯谜，实际上，他们是在争名气呢。”

吃了一盏茶，裴信兄弟二人还没到太平楼，沈明月不免有些着急。

敏哥儿这个孩子不怎么听话，裴信一味纵容，裴延又不会带孩子，外头人山人海，要是敏哥儿这会儿闹腾起来，可该怎么办啊。

过不多时，孙大有亲自领着两个小子上了楼。

一个是盯着柳音琇的，一个是跟着裴信的。

沈明月便有了预感。

“说吧，是不是柳大姑娘和大爷碰到一处去了？”

跟着柳音琇的小子看了一眼孙大有，孙大有点点头，他才开口。

“奶奶，孙大管事今儿个吩咐我跟着柳大姑娘，从柳大姑娘出门，我便缀在她后头，她并没回家，坐着车在城里兜了几条街，最后拐到了元宝巷，停在了从西数第四家门口。”

“进去坐了好大一会儿，才上车回了柳家，方才又跟柳家的女眷们出来看花灯，此刻，人就在斜对过的春月茶楼。”

元宝巷？

她们方才遇见的那辆骡子车，里头坐着的人，果然是柳音琇。

她一个大姑娘家，为什么不回家，却跑去元宝巷？

难道那巷子里住着柳家的亲戚？

沈明月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跟着裴信的小子站出来行了个礼：“奶奶，我是一直跟着大爷的，只是今儿个人多，我跟丢了，寻思着大爷今日才去过元宝巷的纪家，晚上不知道会不会再去，就蹲在元宝巷守着，恰好碰上了孙大管事，孙大管事便把我一块儿带回来。”

沈明月骤然抓紧了桌沿。

因太过用力，指甲都折断了。

“奶奶，”瑞香心疼得掰开沈明月的手，“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地锦脑子笨，想了想，才忽然明白。

她厉声呵斥那跟着裴信的小子：“大爷今儿个才去的纪家，到底是元宝巷的哪一家！”

“是从西数第四家，门上挂着个牌子，上头纪家二字，还是大爷亲手写的呢。”

地锦张了张嘴，转过头错愕地盯着沈明月：“奶奶……大爷他……这不可能啊，大爷明知道，奶奶是想把柳大姑娘说给二爷的，大爷对二爷那般好，怎么可能……”

“地锦！”

瑞香瞪了地锦一眼，又朝着沈明月努努嘴。

地锦这才发现，沈明月一张脸，白得跟纸一样。

“奶奶，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瑞香忧心忡忡地扶住沈明月，“要不，咱们先回去？”

沈明月摇摇头。

最初的震惊过后，她反倒释然了。

原来上辈子，她不是在跟纪雪蓉一个人斗，纪雪蓉的背后还有柳音琇。

这两个人的手段都很高，她输给她们，不冤。

这辈子重新来过，她一定不会再输。

“奶奶，”孙大有道，“还有一件事，老爷遣了几个账房先生先行，才到了京城，领头的是虞岚。”

沈明月讶异地挑眉：“虞岚？我嫁人的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都能独当一面了？他人在何处？”

“就在太平楼下，虞岚说是有要紧的东西要交给奶奶，必须现在就见到奶奶的人。”

沈明月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几乎立刻猜到，虞岚口中的要紧东西，便是天书。

虞岚很快就跟着孙大有进了屋子。

一别五年，当年十几岁的朗朗少年，已经长成了个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

他一进屋，便捧着一只匣子，跪到沈明月跟前。

“大姑娘，你受苦了！”

一语未尽，沈明月已经伏在瑞香的怀中，泣不成声。

众人都静静地候着，谁也不想催沈明月。

他们家的大姑娘，这些年过得太苦了。

良久，沈明月才朝着隔壁的屋子努了努嘴：“去瞧瞧，裴家兄弟有没有来。”

方才在路上，沈明月起意要问跟着柳音琇那小子的话，怕被裴家兄弟撞见，就吩咐曹云先行一步，在太平楼另外要了一间房。

今日的太平楼很热闹，屋子都是提前定好的，且定屋子的都是达官贵人，就为了看城门楼处放的焰火，谁也不会为了几个钱让出屋子。

巧的是，陈玉娘提前定了一间房，因她前几日跟婆家闹了别扭，就没把这件事告诉婆家的人。

洪家又一向节俭自持，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凑这个热闹，这间房就空了。

守着房子的是陈玉娘的陪房，认识曹云，便把这间屋子让给了沈明月。

更巧的是，这间屋子就在裴信定的屋子旁边。

沈明月才刚吩咐完孙大有，隔壁屋子就传来了裴信的笑声：“这可真是巧，怎么就在这儿碰见大姑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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