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志达去县人事劳动局摸邢毅的情况，是孙国玺的安排，他说：“帮我们搞提灌站的邢毅，看来还不错，是刚从外面调回来的，去看看的他的档案吧，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研究一下，调到公司来，增加技术力量。”

谭志达问：“要不要对照一下我们的新规定？”

经他一提醒，孙国玺突然记起似的，“哦哦，是的，新规定有一条是凡进必考的哦。”

“有水平有能力的人是不怕考的。”

“对，这个人水平高，考试应该没问题。”

“还有其它条件，是不是也要考察一下？”

“那没什么说的，你去一趟就是，顺便给他们通报一下我们推进人事劳动制度改革的具体情况。”

“好勒。”

谭志达随即就去了人事劳动局，没去找局长副局长，而是直接见了股长余静波，问有没有叫邢毅的这个人。

余静波说：“是有这么个人，你们想要？”

谭志达说：“我们公司大门是敞开的，谁来都可以的，但要先查阅档案，进行全方位考察，看看符不符合我们的条件。”

余静波说：“那就对不起了，这个人的档案材料提供不了。”

谭志达问：“怎么讲？”

余静波稍作犹豫，指了玻璃板下面的两张纸：“这是部分材料，你可以看看。”

他低头看了：“怎么会是这样？”

“这个人档案缺失，具体是什么情况恕我不能直言相告。你们如果需要，可以通过面试，实际操作的方式来考察了解。”

“那怎么可以？什么都没有，谁知道他之前干了些啥呀？”

两张残破的纸，只言片语，什么也证明不了，被说成是部分材料，谭志达只是感到好笑，可悲。

回来给孙国玺作了汇报，孙国玺从抽屉里拿出那份文件，翻了翻说：“当初苏怀安提这个事，我还不怎么在意呢。”

谭志达小心问：“那是新下发的人事制度，被发现有什么问题吗？”

“制度能有啥问题呢，经过职工广泛讨论过的，苏怀安他们也举了手，谁也不好怪呀。”

“当时我们还注意收集大家的反映。”

“对呀，不是也没什么意见的呀。”

“反映最多的一条，觉得是公司引进三有人才有力保障。”

“啥？三有人才？”

“对呀，有知识、有能力、有水平这三有，有职工就这样讲。”

“确实是这样，这事我们没有做错，砍竹子遇节巴，不巧被碰上了。”

孙国玺最后说：“就这样吧，邢毅这个事，就不要再给别人说了。”

文启义问谭志达：“那你摸到了什么情况呢？”

谭志达淡淡一笑：“可以说什么也没摸到，一片白纸。”

谭志达这样告诉文启义：“为什么说是一张白纸？是这样的，按规定程序，应该是档案材料先到，让准备接收的单位审查达到要求条件后，发出正式商调函，那边才能办手续，人最后才过来。可是这位先生倒好，档案没有到，人先来了。没有办法，我们采取了主动，联系了那边，人家咋说？对不起，现在人找不着了，想要调看他档案？慢慢等着吧。我们说他人已经过来了。对方说，那好啊，你们就听他怎样说，你们觉得可信，就照他说的办吧。与我们这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所以，你们宏达公司就没有接收他？”

“断然拒绝。”谭志达嘿嘿一笑，“没想到他转个身，就跑到你们这边来了，是不是给你好处啦？”

文启义赶忙摇头：“给好处？我还不认识他呢。”

“那是给谁啦？厂长？”

文启义不好说是何厂长，平心而论，那个人不会干这种事的，副厂长童景江会不会干，不好说。

但不管怎样，这个情况算是已经掌握了。

第二天上早班，文启义就去见了童景江：“那个姓邢的人来报到了，要怎么安排？”

童景江游览着报纸说：“随便你呀。”

文启义说：“你不明示，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呀。”

童景江说：“人也不是我要调来的，是何睿调来的，你等他回来问他好了。”

童景江说话的口气就说明他没有得到好处。

这一下，何睿在文启义心目中的形象就苍白起来了。

文启义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就先安排去守水塔，何睿回来态度不好，要求给他调整岗位，那就不用分析，事实证明一切。

中午，文启义起草安排通知，交给邢毅。

通知上写的工作岗位是水塔管护。

水电厂现在是建设初期，大坝虽然起来了，但发电机组也还没有进场安装，新到的人，干一些辅助性的工作，这没什么不正常。

不过要他去看水塔，这还是有点意外。

也许辅助性的岗位不多，这也算是一个吧，不过也没啥要紧，迟早是要走近那发电机组的，也没多想，问清了方向，就过去了。

水塔建在一个馒头型的矮山头上，两根水管并行约百米，穿提灌站而过，进水管伸到河里去，水从河里抽上来，灌入水塔里，经过沉淀，杀毒，净化了，进入出水管，送到厂区去，是为生产生活用水。

水塔旁边一座小木房，里面安放一张床，一张桌子，输水阀门就在木房里面，大管子上接一个小龙头，拧开就出水，用水不愁，却没电。

水塔斜对面百米远，是一座被茂密树林覆盖的小山头，朝阳的那一面，有几间房屋，被树木掩映着，炊烟在林稍上空缭绕，前面一片高榜田，高高低低，庄稼长得正茂盛。

邢毅沿着逼仄的山路，走近那几间房子。

路口有条黑狗，叫了几声，引来另外两条，一条黄色，一条灰白色，昂着脑袋使劲叫，叫声提醒村民，很快就有人出来。

邢毅见有人出现，就主动打招呼：“你好，我是水电厂看水塔的人。”

“进来家坐会儿。”那人朝它们扬一下手，三条狗轻摇尾巴散开了。

房屋一半盖瓦，一半盖草，盖草的一半的是卧室，盖瓦这一半是厨房客房混杂。屋里面家具简单，两条长凳，一个方桌，门边折角里面，有镰刀锄头等农具。

抢眼的是紧靠卧室这边的墙上，挂着一个木头雕刻的面具，刷过桐油漆，散发细微的气味，还有一个根雕狮子头，狮子头因为毛刺多，不好刷漆，就保持原样。

一个普通农户家，有这样的艺术品，令人感到惊讶。

邢毅问房主：“你会做木工活？”

房主说：“我别的不会，就会做这个。”

邢毅指了桌凳问：“都是你做的？”

“嗯，做得不好。”

“真不错，全榫头卯固，没有钉子，老传统，不好做呢，你做这一行，时间长了吧。”

“快三十年了。”

“墙上那张木雕面具和根雕狮子头，也是你做的？”

“是呀。”

“这就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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