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毅在外面转一圈，又回来营业室，还是没见倪淑贞，忙问徐露，徐露说了倪姐送父亲回家去了。

“她爸爸很生气，刚到门口就大声嚷嚷，倪姐赶紧把他推走出去，也不知家里出了什么事。”

邢毅心里不安，心想我还是要她去家里一趟，本来设想晚一点，各方面准备差不多了再去，但今天这个情况有点特殊，这是关键时刻，这时后不出面，该出手相助时不出面，更待何时？

考虑了一下，决定晚一点去，希望那时候经过倪淑贞做工作，她父亲的情绪稳下来了，那时去见了面不至于尴尬。

傍晚，邢毅离了旅社，这段路途是比较熟悉的，途径柳青饭店，右转，穿过西水路，进入曹家街，走不到200公尺，路口向左，就是倪淑贞家了。

在前一世，每年都要来这里一两次，记忆最深的是每年正月初三至初八，只要不加班，不留守工地，都会陪着妻儿过来给老人拜年。

来的路上，身上大包小包压在肩上分量不轻，心情也是一样，进门看老丈人从不改变的脸色，阴沉犹如乌云密布的天空，但他毫无怨言，始终不吭声，熬过大半天，好歹吃了那一顿饭，走出来就轻松许多。

要不是倪淑贞对他那么好，他才不会来这里受这股子闷气。

曹家街左转之后，他速度变慢，一则因为街道整改，路边阴沟挖开，污泥浊水被清理运走，沟盖板翻新，隔二三十公尺一堆，阻碍了步幅；二则怪自己心事重，带礼品进家，倪父都那么冷淡无情，那今天，第一次空手去了，要想改变前世上那种境况，就得想好了见面的开场白怎样说，才能让他感到吃惊，听出含义，感觉到来者不同凡响，露出笑脸来？

他抱着双手，仰头看天，有好几堆盖板堆码过高，接近了人头，走着，就需要伸直腰抬起头，从盖板堆空歇中穿行而过，还要注意别踩空掉下沟去，深度超过1公尺，很危险的。

开场语句也想差不多了，耸耸肩，整理一下衣着，突然一声巨响，震得他赶忙后退一步，一看是侧后盖板堆上，突然掉下地一块，泥浆溅到了身上。

他抹着衣服上的泥水，大声问：“谁呀？”

回应他的是两个人，以极快的速度，从盖板堆后面转出来，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在下的抱住他的双腿，在上的箍住他的脖子，上下同时出手，使劲把他搬倒在地。

邢毅完全没有防备，就被弄了个仰面朝天，身上压了200多斤的重量，手脚也被困住，胸口上，下腹部都被膝头抵死，一动就痛。

他愤怒地喊道：“你们是谁，要干什么？活抢人啊？”

箍住他双腿的人一边猛击他的胯部，一边呼叫：“快堵嘴，不要让他说话。”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我去！倪继勇呢，这么回事呀，趁他不注意，搞突然袭击，这么嚣张，家门口行凶？

“倪继……”邢毅才叫出两字，嘴把就被一只肥腻的满是臭味的手掌捂住了。

“他喊你的名字呢。”上面这个臭手掌又紧压了一下。

“搧他大嘴巴，不要他喊。”下面的还用头顶他腹部。

邢毅忍不住大叫：“哎哟，特么的倪继勇，你要搞死老子……”

“他说什么？”

“他喊老子。”

“还敢称我们的老子，你算老几？”倪继勇呼叫同伙，“用力，把狗日的推滚丢下去。”

两人一阵猛推猛搡，把邢毅推滚进了阴沟里，阴沟里污泥虽然被舀走了，但脏水不浅，横躺着就会被淹着，还会往口鼻里灌，赶紧翻身爬起，呸呸呸地往外吐脏水，鼻子嘴巴里全是臭味，恶心死人。

他还没有爬上来，那边的门开了，一个声音喝叫：“谁呀！”

是倪淑贞，但邢毅不敢响应，露出半截的身子缩了回去。

那两个凶手站在沟边，还探头朝沟里张望。

手电筒光打过来：“倪继勇，你在干啥？”

“我们，在逮老鼠呢。”

“在阴沟边胡闹，也不嫌恶心！”

看到另一个家伙，倪淑贞喊道：“姚冬冬，你还不赶快回家！”

“逮到这只大老鼠了，这就走。”

噼里啪啦，起脚朝阴沟里踢下几块石头，

邢毅紧缩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看看，淹死了没有？”

“你们还要干什么？”

“走啦走啦。”

“倪继勇，你还要去哪里？”

“要你管？”

脚步声走远了。

听到了关门的声音，邢毅这才爬出阴沟，移步到街口，借着路灯查看自己湿淋淋的身子，真正的落汤鸡，浑身腥臭。

他沿着街边的房檐，借助阴影遮挡，一路踉跄回到旅社。

魏正海见了吓得不轻：“你怎么啦？”

他轻轻摇头：“喝酒多了，倒在路边阴沟里。”

说着就赶紧上楼拿了干净衣服，进了洗漱间，在里面弄了差不多一个钟头，方才出来。魏老板接过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倒了一杯刚泡的热茶递过来，朝他身上凑了凑，说：“你喝的什么酒呀，一点味道都没有。”

他肩头晃动两下：“先是阴沟的冷水，后是浴缸里的热水，一冷一热，酒精就挥发了。”

“真没事啦？”

端起茶杯，让魏老板看手，不抖不颤，笑道：“没事了，你看，正常了。”

“嗯，看起来可以，”魏老板坐下来，手指门外，“小艾来过了，要把摩托车赎回去。”

邢毅一怔，茶杯晃动了一下：“赎摩托车回去？我那两千块钱还没筹齐呢。”

“他说了，愿意多还你五百块钱。”

“他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四点钟左右。”

“摩托车放这里到现在，这才几天时间，就要多出五百块，他什么意思？”

“他借一辆自行车骑着来的，丢下了一句话，说明天会再来，要你回来以后给他发传呼。车钥匙也放在这里了。”

“是不是从其它地方筹到钱啦？舍不得这辆车，拿钱来赎回去？”

邢毅放下茶杯，走出去掀开塑料布，盯住摩托车看。

魏正海站在身后，说：“情况可能不是我们想的这么简单。”

“怎么啦？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很看重你的为人，很想当面和他你把话说清楚，他科机响得急，马上要走，就说这事关联到何大哥的命运，所以要我转告你，行不行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回个话。”

邢毅问：“他亲戚来住了吗？”

“来了的，今天刚走。”

“这说明，他这个人不会说假话，对吧。”

“是这样。”

“给伤者医药费，争取减少对何应新的刑罚，这话我们是不是要相信呢。”

“他怎样说都可以，但我们还是多留个心眼才是。”

回沙发上坐下，几次朝台子上的电话机看去。

魏老板见他的动向，问：“你想怎么样？”

他说：“我想现在打电话过去，但没有号码。”

“我觉得不必要着急，他说了明天中午之前回话，着急的话可能到时候他还会再来，来了就当面问清楚缘由，再决定给不给他，这样似乎要稳妥一些。”

“嗯，这样也好。”

魏老二下楼来，要问一道数学题，邢毅接过课本，让他打开作业，指点着，10多分钟，教会了他。

儿子拿了书本要上楼，父亲问：“昨天不是有两道题做不来吗？一并拿出来请教邢老师呀。”

魏老二嘟一下嘴巴，走回来，又是10多分钟。魏正海说：“好了，邢叔叔累了，该休息了。”

两人一前一后起上楼，魏老二拉邢毅的手，要他进寝室去看看，里面两张床中间一张写字台，台面堆着书本，两个笔筒，一个方形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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