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人口中的“贱人”，说的自然是沈之念。

那天贺夫人本来想好好收拾沈之念一回，没想到被宫里来的人制止了，她还被暗卫打了一巴掌。

这份屈辱，她记到现在，就等着贺凌枫回来，沈之念没有留在皇宫的理由，到时候跟着一起回来，她好继续收拾沈之念。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沈之念竟然直接不装了，留在皇宫不回来了！

提到这事，贺凌枫脸上也不好看起来。

“她的事情你别问了，我自己会处理。”

他说完，抬头看向跟在贺夫人身后的贺苒苒：“苒苒，你还不回梁府去？”

贺苒苒抬起头，直视贺凌枫的眼睛：“我现在还需要回去吗？”

贺凌枫一阵头疼：“你是梁家的媳妇儿，你不回去你想干什么？”

贺苒苒冷笑一声：“我只是梁家的媳妇儿吗？”

贺苒苒目光扫过贺夫人和贺凌枫，一字一句道：“娘，哥哥，你们瞒得我好苦，也害得我好苦啊！”

贺凌枫知道贺苒苒性格有些偏执，抬手想拍拍她的肩膀：“苒苒，别这么说......”

贺苒苒却是听不进去，一把甩开贺凌枫的手：“你别碰我！为什么要瞒着我？”

她恨恨地看着贺凌枫：“我要是早知道我的身世，我要是早知道我的来历，在回门那天的时候，就不应该妥协！”

“甚至是后来......我和需嫁给梁勇那个废物！”

“你们倒好，瞒得那么紧，眼睁睁看着我走入万劫不复，真是我的好哥哥，我的好娘亲啊！”

她说完，意识到什么，冷笑道：“不，不对！”

她指着贺夫人，“你也配当我娘？你根本不是我娘！我娘是当今太后的妹妹！你也配让我叫你娘！”

这话实在是诛心，哪怕贺夫人对外人再怎么恶毒，到了自己这里，眼睁睁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这么说，还是难受得红了眼眶。

“我知道，我不配当你们的娘，可是我......”

“你知道还不是照样让我叫你娘叫了几十年！要不是......要不是你，我本可以成为人上人！啊！”

贺凌枫看着这样没有良心的贺苒苒，忍不住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哥！你疯了！你打我？！”

“你难道不恨她吗？若不是她隐瞒我们的身份，你何须吃那么多苦，从个小士兵开始，在战场上用生死博前程，你一落地就该是人上人！”

“你给我闭嘴！”

贺凌枫怒不可遏：“你以为要是没有娘，你还能活到现在？！”

“没有娘隐藏我们的身份，我们早就死了！”

贺凌枫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这一生都想隐瞒的过去。

当秘密被揭开那天，生则富贵，死则无名。

他和贺苒苒母亲，是当今太后的庶妹。

但这并不代表，这个身份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

小时候，这个身份，就是悬在贺凌枫头顶的一把刀。

那时，太后因为这个庶女的存在，在先帝那里受尽屈辱，太后的母亲恨那个庶女。

从前她可以当作这个庶女不存在，眼不见心不烦，但现在这个庶女还害了自己的女儿，叫她这个当家主母怎么能忍？

留那个庶女一命，已经是额外开恩。

即便如此，那个庶女，贺凌枫的娘亲，还是被剥夺了家族身份，甚至是姓氏，只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活着，与一个农夫成亲。

这短暂的平静，也在贺凌枫降生之后，被打破。

太后无法生育，那个庶女却生了个儿子。

男孩啊。

只要认回那个庶女，贺凌枫就是偌大家业的继承人。

太后的生母，不能容忍。

所以从贺凌枫降生那天起，他们一家就在到处东躲西藏，即便是这样，爹娘也没能活太久。

娘亲因为一直躲藏，身体不好，生下贺苒苒后就去世了。

贺凌枫那个老实的农夫爹，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在爱妻死后，也跟着自缢了。

只留下贺凌枫和刚刚出生的贺苒苒，被庶女曾经的婢女收养。

贺夫人这一生，愚蠢又恶毒，却从未亏待过贺凌枫和贺苒苒。

贺苒苒听完这一切，有些无法接受。

“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不信！我不相信......”

贺凌枫叹了口气：“苒苒，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这个秘密，我和娘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因为一旦说出来，就是在赌太后的良心。”

“倘若她真的那么恨我们的娘亲，那么这个秘密，只会给我们招来杀生之祸，这是先帝的风流韵事，是太后一辈子的耻辱，我们会被太后和皇帝秘密处死也说不定；”

“今日我们能凭借身世躲过一劫，已经是太后手下留情，或许是年纪大了心软了......”

“但这都不是我们能仗着身份，胡搅蛮缠的理由。”

贺凌枫按住贺苒苒的肩膀：“苒苒，你记住，这个秘密，你一定要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许说！”

贺苒苒抬眸，盯着贺凌枫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哥，你还以为我是以前那个蠢货吗？”

贺凌枫皱眉：“苒苒......”

贺苒苒继续道：“既然太后这次帮了我们，那就说明她没那么恨我们，至少不会要我们的命。”

“不否认，那就是承认，承认她对那个庶妹心中有愧，毕竟我们的娘亲没有做错任何事，反倒被她牵连，一辈子流离失所，生下的孩子也只能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

“她内疚，她不忍，对吗？”

贺苒苒眸子黑沉，说出的话条理清晰。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要求更多呢？”

她抬手，将贺凌枫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开。

“哥哥不让我去找太后谈条件，是不是因为......”

“哥哥已经找她谈过了？”

“哥哥已经要挟过太后一次，所以我这个做妹妹的，就没机会了。”

贺苒苒勾起唇角，眼中嘲讽刺令贺凌枫下意识移开目光。

“我说得对吗，哥哥？”

“这么多年，你口口声声为我好，其实我的得失，永远都得排在你的后面。”

“我说得对吗，哥哥？”

贺凌枫根本无法适应这样的贺苒苒，他试图解释：“不，不是的......”

贺苒苒抬手，捧住贺凌枫的脸颊。

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互相对视着。

贺苒苒凑近了一些：“承认吧哥哥，我说的都是对的。”

她叹息一声：“因为我们是流着一样血脉的兄妹啊.....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自私呢？”

她将额头抵在贺凌枫额头上，轻声道：“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吗，哥哥？”

“你究竟......跟太后做了什么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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