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缇安悠悠转醒，她的目光才缓缓扫过四周，最终停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半夏身上。只见半夏正静静地盘坐在那里，宛如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都在他身上停滞了。

过了好一会儿，半夏的双眼才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一般，缓缓地睁开了。他的目光与缇安交汇的瞬间，缇安明显感觉到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但最终还是只化成了一句简单的问候：“你醒了。”

缇安微微颔首，应了一声，然后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我还有多少时间？”

半夏的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如实回答道：“不到半个月。”

听到这个答案，缇安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便不再说话。

半夏见状，心中不禁有些懊悔，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在罗浮医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不要将死亡的期限告知病人。那时的他对这句话嗤之以鼻，他认为自己日后定能够医治所有人，他半夏就是牛逼，就是比其他医者牛逼，没有人能超越他。

对，他就是这么想的。

就跟黑塔自信自己的美貌一样。

那女人貌似从小就自恋。

结果自己自打复苏，诸事不顺。

感觉自己好像……一事无成？

培育活化星球，创造新物种，新生命，随意编排基因序列，医治已知的所有疾病，返老还童，永葆青春，植物变异，赋予无机物以生命，除了星神，没有人能杀死他。

原始博士和阮梅的那些得意之作他都可以做到，乱破那种所谓的完美基因生命他甚至可以流水线生产，可这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意义。

他依旧无法令死者真正的复活。

……

“半夏先生，缇安想问你一个问题。”

缇安看着前方平静地说道。

“你说。”

“在你看来，用一小部分人的牺牲换取大多数人的幸福，值吗？”

“……你要我说实话吗？”

“嗯。”

“值，只要能成功，能达到我想要的结果，哪怕牺牲的人包括我自己也是值。”

“所以啊……缇安也要成为那牺牲的人之一了，但缇安的牺牲并不是没有意义，缇安会在西风的尽头祝福大家，祝福这场逐火之旅成功。

我们终将会再次重逢，在鲜花芬芳的西风尽头……

……但是，但是，缇安真的好不甘心。”

缇安握紧了双手，浑身颤抖。

“即使已经看到过无数姐妹们在眼前消散……轮到自己时，缇安的心中依旧还是惶恐不安啊……

缇安必须坚强起来，缇安不想看到缇宝缇宁难过，不想看到大家伤心难过。”

说到这里时，泪水已经滴落在了病床上。

半夏沉默着，随后起身，过去拥抱住了她，拿出手帕为她擦去眼泪。

“半夏先生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手掌很暖和呢……缇安感受到了，如同春天的明媚阳光一样。

其实缇安一直想知道，为什么半夏先生时常露出笑容，却总是看起来孤单呢。

小灰他们好像也是你的朋友，但缇安看出来，你在有意远离他们。”

“因为人生就像一团乱麻，纠缠越多，烦恼也就越多。在过去的岁月里，我始终无法守护好我的家人，也无法与朋友们尽情地把酒言欢。那些曾经的美好时光，虽然给我带来过快乐，但同时也让我品尝到了失去的痛苦滋味。

我并不否认那段时光所给予我的快乐，但我真的不想再去经历那种失去的痛苦了。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会越多，这似乎是一个永恒的定律。

这个世界永远不可能变成我们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它必然会伴随着各种牺牲和肮脏。而我，如今已经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了。所以，一些肮脏的手段，还是由我来做比较好，至少这样可以让其他人免受其害，对吧。”

“就跟小小蝶一样啊……”

“不，她是个善良的女孩……但我不是，也不能是，我是个刽子手，我并不抗拒杀戮。”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可以正常的生活。”

“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半夏笑了笑，抬起手轻轻点了几下在缇安额头。

“我只能让你一直正常行动，时间到了，我也……算了，不说这些了。”

缇安晃了晃身子，之前那种难受的感觉消失了，好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

“你有什么梦想吗？”

“有啊，我想在日后找一处合适星球，买一家自己的小商铺，最好还是学校附近的，卖点自己做的零食，饮料之类的，坐在摇椅上，看看报，喝喝茶，每天看着一群孩子上下学。”

“……好奇怪的愿望。”

“奇怪嘛？我之前还想着造颗星球，自己找块地种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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