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破晓抬起头来，忽闪着眼睛，“你说咱俩见面了，雪洛知道吗？”

“对哦。”

江辞抿着唇。

但很快他道，“那咱俩再待一会儿，一会儿阿兄请你吃饭去。”

“反正待都待了”，江辞安抚地拍拍他，“不要紧，今天我们都回去观察一下。”

“如果明天下学我看到你了”，江辞莞尔，“那代表你没事。”

“好的”，破晓蹭蹭他，“阿兄~”

“诶~”

两人眼底的缱绻遮都遮不住。

破晓嘟囔，“好舍不得你噢，居然要跟你回两个地方。”

江辞叹气，“走，阿兄带你吃饭去。”

破晓乐颠颠的站起来穿上鞋。

“阿兄可以牵”，破晓眼睛亮晶晶的，“我干净的噢。”

“去你的”，江辞笑骂，把他的手抓过来牵住，“再说浑话打屁股！”

破晓乐得跟吃了蜜似的，眼中神采飞扬，由江辞牵出了他的小屋。

虽然是全然陌生的身形和脸庞，有点不习惯，但身旁的破晓，神采飞扬，走路连蹦带跳，没完没了的喊他。

“诶~”

这段路没人。

破晓真的住的很远。

“阿兄左拐”，破晓眼睛亮晶晶的凑过来，“阿兄~我不是做梦了吧。”

江辞无声莞尔，捏捏手里紧紧牵着的手，“走，阿兄领你吃饭去，顺便把你上午的工钱拿回来。”

破晓抱着他的胳膊，噘起了嘴，好亲昵的撒娇，“阿兄~好累的~我一天干三个活~”

江辞心疼极了。

“我的小鱼啊”，江辞也噘起了嘴，“怎么把你放到了这么远的地方。”

“我说我都把我周围逛遍了都找不到你。”

“阿兄~”

江辞心软的一塌糊涂。

指腹摩挲着手里的手，不是他家小鱼原本的滑嫩手掌，但总归是他家小鱼。

“破晓乖，以后咱不干了噢，阿兄刚才不是给你五十两吗。你回去以后，把门一插，睡到自然醒，出门吃饭，然后回去再睡，再吃，然后...”

破晓张牙舞爪的挠他痒，“阿兄！那我不成小猪了吗！”

江辞朗声而笑，顺便躲着他的魔爪，“小猪也是我的小猪，我养着我养着，啊好小鱼，痒，痒~”

破晓傲娇的哼了一声，“坏阿兄又闹我。”

“哇塞”，江辞阴阳怪气，“这么快我就是坏阿兄了。”

破晓笑眯眯的指路，“右转。”

“狠心的家伙”，江辞咬牙切齿骂，“给我破晓整得这么瘦。”

还让他一天干三份工！

杀人的心都有了。

破晓赶紧腻歪上去哄。

馄饨摊到了。

破晓去要工钱。

“五哥，我来拿下上午和昨天的工钱，晚上我就不来啦。”

破晓瞥见负手而立，站在他几步开外的江辞。

奇怪。

虽然一眼看上去，江辞穿的衣裳也不太富贵。

但他气场好足啊。

听着这个什么五哥不肯给，说破晓没干完一天。

江辞淡淡道，“他以后不来了。”

结果这个五哥更来劲。

破晓吵不过这种市井小民。

江辞挑眉，“噢？”

一个字，把五哥噎住了。

“你给不给？”

江辞朝破晓的方向伸着手臂。

破晓立刻小跑两步站到了他身后。

“拿着！”

“谁稀罕你那点钱！”

破晓弯腰下去把铜板都捡起来。

江辞瞥了一眼，面色更冷了。

“他一天在你这里刷两次碗，你就给他五十文？”

破晓在他身后，小声嗫嚅着，“还要洗菜呢。”

江辞手指伸进衣衫，额头青筋隐隐若现。

“你当他是什么！”

匕首铮铮作响。

就插在木桌上。

“给钱，一百五十文一天。”

江辞仿佛在看一件死物，“他干了多少天给他补多少！”

语气冷的已经宛如寒冰。

破晓呆呆的看着。

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江辞都要出多余的工钱拉着他转身走出一阵了，他才反应过来。

“啊，阿兄，你好帅。”

江辞哽咽万分，“破晓~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你，我的小鱼啊。”

破晓哑然失笑，拍拍紧紧拥着他的江辞，“我就是觉得有点少，但我不知道应该是多少。”

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拿好”，江辞吸了吸气，飞快的抹掉眼泪，把碎银子塞给他，“这才是你应得的。”

“嘿~”

破晓眼底漾着笑，“阿兄！”

“阿兄阿兄阿兄！你怎么这么好呀！”

“走小鱼”，江辞蹲了蹲身，一下子把腻歪着靠在他身上的破晓半背了起来，破晓惊呼一声，江辞往上掂了掂他，“阿兄带你买衣裳去！”

破晓是害羞了几瞬的。

“出发！”

江辞噙着笑，心房被填的满满的。

...

吃过饭。

江辞又把破晓送回来了。

“阿兄阿兄阿兄~”

“破晓乖”，江辞温声哄，“把门插好，抵上椅子，好好睡觉，睡醒了就去城里吃东西~”

破晓乖巧的点点头，“好的呢~我明天接你下学。”

江辞噗嗤一笑。

“好~”

“那我走啦~”

江辞温柔极了，摸摸他的手，“明天见。”

破晓挥挥手，“阿兄拜拜。”

江辞飞快地走了。

...

行至城里。

越到晚上越发热闹的教坊司。

江辞停住了脚步。

还是迈了进去。

可里面是，人挤人人挨人。

江辞都挤不到座位。

只能遥遥看着。

舞台中间那抹清冷的背影。

江辞低声询问旁边的丫鬟。

“那是顾清然吗？”

他还是没有机会一睹芳容。

好奇怪。

即使上台，她都遮的严严实实。

“是的啊薛少爷”，小丫鬟点头称是。

江辞忍不住道，“她长得很丑吗？怎么一直遮面？”

“不啊”，小丫鬟激动的说，“薛少爷，传闻顾姑娘美艳极了，但即使是我们教坊司的人都没有几个人见过顾姑娘真容。”

“那她有什么特别的啊？”

江辞轻声问。

“噢”，他连忙补充，指指着人满为患的亭台，瘪了下嘴，“我的意思是，在教坊司，这种地方，能够从不接客？”

小丫鬟啧啧几声，“薛少爷您看看这，顾姑娘这也算种本事。”

“噢~”

江辞就不说话了。

静静地等着演出散场。

舞台中间的顾清然起身离去。

江辞讶异抬眉。

好拽。

他又一次和老鸨谈。

顾清然还是淡淡一句，“不见。”

江辞并不恼，礼貌的扬起笑，“美人，值得诚心实意。”

他就回薛府了。

...

次日。

江辞哈欠连天地从学堂里走出来。

一眼就看见了对面等待着的破晓。

眼睛瞬间亮起。

破晓一改昨日的怯懦与委屈，穿着他昨日给买的新衣裳新鞋，头发利落挽着。

精气神一下子回来了。

破晓也看见他了。

绷着嘴角憋笑，默默的看着对面。

有的公子哥有家里派的马车来接。

比如薛重的三哥，家里夫人生的娇气娃，出门都要马车接马车送。

江辞这个不受宠的薛重，就走着去咯。

朝左边努了努嘴。

江辞抬步朝左边走去。

破晓心领神会。

他俩一前一后的走着。

行至一处隐蔽。

江辞率先拐弯。

破晓大步奔过去。

江辞捂住破晓即将脱口而出的阿兄，屏气凝神的听。

半晌。

破晓乖乖地眨眨眼，“阿兄~”

江辞笑眯眯的抱住，“阿兄在！破晓~”

“太好了阿兄你没事。”

江辞在这个缥缈无依一刻都不肯停下来的世界里，只找到了破晓。

自然是拼出全力都要养好他的。

破晓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阿兄~”

“桂花糕~”

江辞莞尔笑开。

“你上哪找的这东西啊。”

破晓狡黠的笑了笑，“等我的上学阿兄下课啊，我没事，我就来逛。”

“好小鱼”，江辞叉了一块先塞给破晓，然后又自己叉了一块，吃的眼睛都笑成月牙状了，“我自己都没吃。”

破晓豪气的很，“阿兄你好好念书噢，我给你买。”

江辞笑得不行。

“吃饭了没？”

“没有”，破晓眨巴着眼睛，“在等你。”

“好宝贝”，江辞牵起他的手，“走。”

“好呢~”

破晓乐颠颠地跟着走了。

...

吃完饭，江辞要去谈生意。

破晓摆手要走。

毕竟他阿兄还是薛重。

江辞直接强势地拉着他进去了。

一个布庄有什么好避嫌的。

江辞喊裁缝来给他量体做衣裳。

他在那边跟掌柜谈价格。

江辞闲暇时刻会看一看旁边。

天杀的雪洛，他那么健康一个破晓，现在干瘦干瘦的，跟营养不良似的。

破晓量好了尺寸，歪着头靠着椅背看着他聊生意。

眼睛里闪着星子一般，满满的崇拜。

江辞很受用，傲娇的抿了抿嘴角的笑意。

没一会儿。

江辞再看过去的时候，破晓歪着脑袋噙着笑，睡着了。

可爱死谁啊。

没让破晓等太久。

江辞站起身来走到破晓睡着的软凳前。

摸摸他瘦削的脸颊，破晓立刻就醒了。

“走了。”

“啊噢，好。”

破晓迷迷瞪瞪，睡眼惺忪的跟着站起来，走出去了。

江辞给他讲。

破晓嗷了一嗓子，“阿兄你可真厉害，来一趟就有一百两。”

“嘿”，江辞歪斜着倚着他，“我还跟他签了分成呢，赚一笔就要给我一成。”

“棒！阿兄！你可真厉害！”

“嘘。”

江辞指了指远处的富丽堂皇的殿宇。

破晓飞快地拉着他躲在角落里。

“这是哪里？”

“会不会是？”

两人对视一眼。

破晓眯着眼睛上前几步，将江辞拉至身后。

江辞拍拍他，“我们去看看吧。”

不用商量。

两个人极速拔足狂奔。

但...

破晓垂下眼帘，拉住江辞，“别跑了阿兄，假的。”

这和他住的地方几乎是对角。

雪洛就是故意的。

江辞沉默不语的拉着他往回走。

“好烦。”

破晓低头不语。

“阿兄你好好的，我会每天来这边转的。”

“如果沈离能出来，她应当就是从这边。”

江辞把他拉走，“别冲动，别伤心，妹妹很聪明的，妹妹不会放弃争取的。”

“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就是凭空建造出来的。”

“说不定有时间限制呢？你说对吧？”

破晓委屈的扑进江辞怀里，“阿兄~”

江辞眼眸酸涩，眨了眨眼，“诶~”

“我们现在的关键任务是找到魏明安。”

江辞平静的嗓音缓缓抚平着破晓的焦虑，“找到魏明安，等沈离出现的时候，给她节省时间，我们自己送到她面前。”

“好的。”

破晓仰起头来捧住他的脸，“阿兄，你在薛家好好的，谁欺负你跟我说，我去揍他！”

“你不是今天要跟什么谁吃家宴吗，走，我送你回去。”

江辞哼哼唧唧的埋下头来，“好~”

“跟老头吃饭。”

“我可得小心点，要不然又罚我睡祠堂。”

“我这暴脾气”，破晓挽袖子，“谁欺负我阿兄！”

“哈哈哈”，江辞笑得不行，“好了好了~今天你要自己吃饭了，我吃过饭可以溜出来。”

破晓眨眨眼，“没问题阿兄，我送你回去。”

...

旖旎的静室内。

美人斜卧床榻，阖着眼睡着。

一双洁白的小脚露在外面。

脚腕上系着漂亮的丝带环扣。

脚步声渐近。

另一个深紫色的身影缓缓出现。

“大美人~”

床上的美人将醒未醒，像呢喃的小猫一般，哼唧了两声，脸颊粉粉嫩嫩的，嘟起嘴巴，有些被吵醒的脾气。

“大美人~”

雪洛难掩喜爱，将她搂了起来。

软乎乎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哼哼唧唧的。

爱不释手的亲了又亲。

“美死了。”

沈离嘤咛一声，睁开了眼。

“唔，姐姐~”

沈离迷迷糊糊的，她也记不得多少日了。

第一日后，雪洛还从未让她出过门。

雪洛确实也没有要紧事要做。

她说她修炼妖术。

也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她。

沈离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勾引也试过了。

然后她就像雪洛圈养的小猫咪一样。

练妖术回来逗弄逗弄。

雪洛要去练妖术，她就只能待在这里，昏昏沉沉的。

最开始，第二天，雪洛走了。

沈离大喜过望，马上翻身下床。

结果手腕脚腕上立刻凭空缠上了丝带，缚了起来。

她的人也被一股力量干脆利落地丢回了床上。

这地方可能不能叫床，没有床架子，没有床褥子，冰冰凉凉的。

反正就是她睡觉的地方。

“姐姐~”

沈离委屈的朝虚无的房间喊。

“你非得这样吗！”

雪洛的声音环绕在此处。

清清冷冷，毫无温度。

“大美人，你不乖。”

沈离小声狡辩，“我只是想下去走走。”

雪洛的虚影瞬间出现在了她面前。

沈离仰起头。

“你不需要。”

沈离咬着嘴唇，直挺挺的回视回去，“你真的不给我解开吗？”

只是一抹虚影，却威压的令沈离反抗不得。

兴许是沈离的表情太过可怜。

雪洛心软了。

的确把她放开了。

沈离乖乖的什么都没有做，趴着，躺着，坐着，在这上面站起来，走一走，总算熬到她回来了。

再下一次雪洛去修炼法术的时候，她试了试。

一只脚迈出去。

一直没有事情。

或许她没看呢。

沈离立刻跳下来，大步朝房门跑去。

跑至房门口，沈离愣了下。

随即阖上了满是绝望的双眼。

假的。

这地方是假的。

她跑不出去的。

她的灵力被禁了，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去的。

不出所料。

下一瞬，手腕和脚腕再次被幽紫的丝带缚紧。

沈离跌到了地上。

眼角有泪划过。

沈离仰头，倔强的看着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人。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让我出去找人啊。”

“明明你和我下了赌注，怎么能这样呢...”

沈离哭了，抬起被束缚住的手腕给自己抹了抹泪，柔顺的粉纱堆叠在手肘，膝盖。

冰凉的手脚她不想管，也没工夫管了。

“赌约不能遵守吗...”

沈离吸了吸鼻子，仰头哀求，“我三天后就有很重要的事情，求求你了，好不好~”

“求求你了。”

雪洛看起来是生气的，至少沈离这么觉得。

“这里和现实世界时间不一样。”

她就这样如施舍般撂下了一句话。

将沈离抱了起来。

沈离脾气上来了，用手扒拉她，“我不要你碰我！你坏！”

无情的，令人窒息的，不可反抗的妖力，将她丢回了床上。

什么都没有解开。

沈离侧躺着，呜呜的哭着。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止都止不住。

没有人理她。

她也不盖了。

什么也不管了。

冷就冷去吧，怎么还不把她冻死。

后来雪洛足足三天才出现。

沈离一动没动过。

说这是她不乖的惩罚。

沈离气息奄奄的抬起眼皮瞧她，“你杀了我吧。”

这是雪洛本人，立刻把她扣在怀里“惩罚”。

沈离气短得差点憋死。

这里有蹊跷，沈离知道。

不然她怎么可能不咋用吃饭，还能活着呢。

拉锯了快一周，沈离才争取到解放双手。

只是脚腕一直是缚住的。

没有灵力，脚腕被丝带束缚着，她也跑不掉。

沈离环住了她的脖颈，亲昵地贴上去，扭了扭身子。

“姐姐~”

雪洛给她穿的衣裳基本不遮腿。

小腿以下，一般都是露出的。

腿肚蹭蹭雪洛的膝盖。

沈离噘起嘴来，“我想下去走走~”

“好呀。”

沈离待的身子骨都疲软了。

委屈巴巴的看着雪洛，“姐姐~还是不可以穿鞋袜吗。”

雪洛不应。

“好吧”，沈离噘嘴伸着手，“那姐姐牵着我吧，我都好久没下床了。”

丝带分开，缠上了她的右脚踝。

沈离穿着像盛开的樱花一样艳丽的嫩粉色纱裙，坐起身来。

素白的脚腕向下探着。

右脚脚踝上系着幽紫色的神秘丝带，飘飘摇摇的垂坠在脚面上。

脚趾率先踩上云朵般朦胧的阶梯。

沈离感觉自己又活过来点。

长呼一口气。

雪洛牵着她走下来。

“姐姐~”

沈离想，家里的任何一个人看着她不穿鞋袜，可能都会炸毛。

但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穿过了。

想着想着她就有些笑容浮现。

雪洛弯腰亲了亲她的鼻尖，“漂亮的小家伙，带你去逛逛。”

沈离眼底地惊喜简直要迸发而出，“真的吗姐姐~”

雪洛话音一转，“在我的地盘上。”

“噢~”

沈离稍有些小失落，但她迅速扬起兴奋的小脸，“姐姐~你还有多久修炼完呀~”

“陪陪我嘛~”

右手腕上也缠绕着长长的丝带，沈离轻轻的抓着她的袖口，嘴角勾勒出甜蜜的弧度。

另一手揽住雪洛盈盈一握的腰肢，扑进了她的怀里。

娇嫩的粉色薄纱和浓艳的幽紫暗纱混合在了一起。

“姐姐~”

沈离扬起粉嘟嘟的小脸，像撒娇的小猫一样。

“我好孤单的~”

噘着嘴，两腮鼓鼓的，眼中闪烁着水汪汪的泪花。

“好不好嘛~”

“好”，雪洛忍不了，根本忍不了！

沈离高兴的哼哼好几声，激动的环住了她。

“姐姐真好~姐姐我想吃饭~”

“你好像都一天多没来看我了~”

“我好饿噢姐姐。”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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