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关到荆亭的中巴车鸣着喇叭驶过兰水河大桥，许海兵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着桥下浑浊的兰江水打着旋涡向东流去，远处山坡树林里飘着几缕炊烟——双桥埠村快到了。他摸了摸编织袋里捆扎整齐的铺盖卷，师范学校发的搪瓷缸和洗脸盆在里头哐当响了一声。

“横江到了，有没有下的？”坐在门口的随车售票员起身喊道，车厢里没人吱声。

见没人下车，中巴车没减速，前面路口向左一拐，继续疾驰。

同座穿确良衬衫的中年男瞥见许海兵别在胸口的校徽，开口问道：“小伙子你是兰水市师范学校的？毕业了吗？”

“是的，今天刚毕业。”说话间许海兵扯了扯衣领。

“工作单位分派定了没？”

“还没呢，今天刚去县教育局报到，说要下个月中旬等通知。”

“有工作分配就不错了现在，非师范类去年起县里就分配不下了，”说着中年男掏出一包槟榔，“吃不吃？”

许海兵摇手，见他不吃槟榔，中年男自己拣了一口扔嘴里嚼了起来。

“我侄儿也是兰水市师范学校毕业，前年分派到九斗乡小学教书，一个月工资还买不起两条这烟，唉。”

许海兵不由沉默了起来，眼睛看着车窗外，思绪却飘回到今天去县教育局报到时的场景了。

兰水县教育局一楼前的水泥坪缝里钻出一排狗尾巴草，许海兵攥着派遣单站在人事股门口，听见里头工作人员的谈话声。。

“你好，我是来交派遣单报到的。”许海兵站在门口敲门。

“进来。”

一个秃顶男人从办公桌上抬起头，伸手接过许海兵递过来的毕业分配派遣单，“市师范学校的哈，好了你可以回去了，今年分配方案要等七月中旬出通知，你下个月中旬再过来一趟。”

“好的，谢谢。”

“不客气。”

许海兵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先进教育单位”锦旗，问道：“请问能分到镇中心小学吗？我实习就在那儿......”

“城区今年没有名额，年轻人要有觉悟嘛，广大农村还很缺教师，正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去提高农村师资水平。”秃顶男笑着说道。

中巴车在双桥埠村口停了，许海兵提着行李下车。回到家里，许海兵看见父亲正蹲在门槛上劈柴，听见脚步声。

“爸，我回来了。”

“嗯，回来了就好。”许忠高起身来接儿子手上的行李。“你妈在炒菜，快去洗手一会儿就吃饭。”

不多时堂屋八仙桌上摆了四个菜，许海兵和爸妈团坐一起吃饭。老妈沈叶红给儿子夹菜，“崽吃菜，妈炒的你最爱吃的辣椒炒肉。”

“谢谢妈。”许海兵扒拉着大口吃饭，母亲看在眼里笑眯眯。

“崽，教育局有说分配到哪里吗？”

“还没有，说要等下个月中旬出通知。”

沈叶红：“那还有一个月，正好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妈我准备过两天去深圳看看小敏。”小敏是许海兵的女朋友，去年春节时认识的，在深圳特区打工。

“去深圳玩几天也好，自己注意安全咯。”

“嗯。”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许海兵骑着自行车来到东湖分路口，蝉鸣声中走进东湖诊所。韦勇正在给一个赤脚老汉挑脚底板的碎玻璃，镊子尖沾着暗红的血渍。

“哟，什么风把许老师吹到我这来了？”看见发小来了，韦勇笑着打趣道。

“什么风，当然是毕业风咯。”

许海兵自个儿扯过椅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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