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布鲁斯已经能确定这地方绝对不对劲了。如果说凯恩姨妈有可能是故意装傻，那他面前的这个傻姑娘，应该不具备那样的演技。她们是真的不知道咖啡是什么。

  布鲁斯又和帕特莉聊了会儿天，然后就发现，她和凯恩姨妈的症状一模一样：不知道医院，不知道茶和咖啡，不知道电视、电脑之类的现代设备，甚至连杂志都不知道。对书的所有概念，都来自于教典；除了“宗教友好类”活动，不会一切技能。

  所谓的“宗教友好类”活动，就是做饭、吃饭、收拾家务、收拾个人仪容仪表，以及家人朋友坐在一起聊天。一般来讲，只有一些极端保守的宗教会提这个概念。

  而且这些活动的要求非常严格：活动时不能喝酒，不能吃油腻的食物，不可以使用现代电子设备，比如说手机、电脑，甚至连电视都不能看。

  话题也有很严格的要求，只能聊宗教事务，可以赞美神和教徒，夸赞家庭生活，互相表达关心关爱，除此之外基本什么都不能说。

  听上去好像挺像那么回事的，但实际上非常离谱。这种被严格要求的社交不是社交，而是一种表演。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通过这种社交来满足自己的社交欲望，不过只是从众心理，让他们随大流罢了。

  这个叫帕特莉的姑娘也是如此。按理来说，她这么年轻漂亮，绝对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会有很多追求者。这种人往往会很有底气，性格会比较外向。可这在帕特莉身上完全看不出来。

  她显得有些懦弱，过分的温和，以至于看起来有些愚笨。虽说不是每个漂亮姑娘都一定是交际能手，但布鲁斯就是感觉帕特莉怪怪的。

  然后，布鲁斯就听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帕特莉不但已经结婚，而且已经有了个两岁的儿子。布鲁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瓜子都嗡嗡的。因为他对于如何通过人的身材判断年龄，有着很深入的研究——帕特莉看起来不大。

  而之前他之所以判断这姑娘的年级，正是因为她的身材比正常的的姑娘要稍丰满一些。这让布鲁斯误判了她的发育情况，而现在看来，这很有可能是生育导致的。

  在美国有些州，不但合法，而且很普遍，但那也不是指年龄这么小的孩子。现在就有了个两岁的孩子是什么情况？

  布鲁斯要求见见孩子，帕特莉还真带他去了。令人绝望的是，从面部骨骼走向能够看出，这孩子还真是帕特莉亲生的。

  偏偏这姑娘还一脸幸福，抱着孩子又哄又亲。布鲁斯深吸了一口气，他所活的世界已经够操蛋的了，没想到就连哥谭的底线都还有进一步降低的可能。至少在哥谭，童婚不合法，儿童怀孕所产生的诊疗记录会直接被上传到兄弟眼，然后不是戈登就是蝙蝠侠重拳出击。

  布鲁斯努力地说服自己，这个世界是假的，不要为此而生气。但他其实内心再清楚不过，在现实世界的某个角落，甚至是很多角落，这样的事情确实在上演。

  一想到这个，布鲁斯就更生气了，他真是拼尽全力才压抑住了自己的怒火。

  结果这个时候凯恩姨妈进来了，她一脸慈爱地称赞道：“莉莉是个好母亲。她生产的时候表现得很好，长老们都在夸她。孩子也长得很健壮，要不了多久，她就能见到她弟弟了。”

  布鲁斯下意识地瞥向帕特莉的肚子，他是真的没忍住攥紧了拳头。什么失温、发烧、兴奋剂给他带来的精神创伤，都没这几句话大。

  花了毕生意志力，布鲁斯压抑住了给凯恩姨妈一拳的冲动。他咬着牙说：“是吗？那她的丈夫呢？”

  “丈夫？什么丈夫？你是说孩子的父亲吗？他还在教堂里呢。莉莉要生下的本来是他的第13个孩子，但我们两个都觉得这个数字不吉利。于是，我们成功赶在他的另一个孩子诞生之前，让孩子生出来了。是第12个呢。”

  “砰”的一声，布鲁斯一拳锤在墙上，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布鲁斯知道他不应该问“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愤怒到极致，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是吗？可真是医学奇迹啊。”他故意感叹道。

  “是啊，祈祷起了作用。”母女两人都一脸虔诚。凯恩姨妈接着说：“长老给了我们这样的机会……”

  布鲁斯刚想追问长老是什么情况，就听见钟声响了。他抬眼看了一眼房间里的钟表，现在是上午十点。

  “啊，集体祷告时间到了。快，跟我们一起去教堂吧。”

  刚才的愤怒确实多多少少影响了布鲁斯的情绪，他的目标已经从步步为营、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变成了以最快速度找到罪魁祸首，并对他重拳出击。于是他想也不想地就说：“好，带我过去。”

  布鲁斯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严重地违背了他给自己定下的规则。他有些自嘲地想，要是克拉克跟他一起来，并知道了他想怎么做后，估计就不会觉得他虚伪了。

  果然，人在遇上真正的畜生的时候，都会明白自己天生就是个屠夫。

  布鲁斯跟在了母女俩身后，在镇子上七拐八拐来到了教堂的位置。似乎是时间快到了，两人急匆匆地往里面跑，没注意后面的布鲁斯。而就在布鲁斯也跟着往里面走的时候，他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然后把他拖到了旁边的花坛里。

  布鲁斯甚至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而这个人力量大得惊人。布鲁斯甚至怀疑抓住他的根本不是人，于是愈发努力反抗。

  “别挣扎了，是我。”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出现在布鲁斯耳边，他猛地转头一看——席勒·罗德里格斯，是那个穿黑衣服的。

  “你怎么在这儿？！”

  “我比你进来的早。”对方语调平淡，他说，“在银行被那个诅咒玩偶刺伤之后，我就来到了这里。”

  “你的意思是你还没进镇子就来这里了？为什么？”

  “可能和那个玩偶有关，但也可能和我自身的能力有关系。你应该已经发现了，这不是现实世界。”

  “这是哪里？”

  “精神世界。你可以理解为，精神和灵异力量共同构成的一个虚拟世界。有人借助灵异力量，创造出了这样一个空间。”

  “当然，我已经发现了。”布鲁斯深深叹出一口气，然后说，“这地方有许多诡异之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抬眼看向追猎。追猎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你进来的那么早，就没调查一下吗？”

  追猎又摇了摇头说：“因为我能看到它，所以我不能去看它，否则会被它发现。但它有可能是任何人，所以我谁也不能看。”

  这番话有点绕，但布鲁斯还是理解了，他说：“是有‘鬼’的，对吗？你看到了‘鬼’，所以被它发现了，于是你就只能躲着。”

  “算是吧，但你很快就会明白，那并不是一种具体的东西，而是掌控这个世界的意志。你可以理解为‘上帝’。”

  “上帝？”布鲁斯嗤笑了一声，语调中的冷意和嘲讽不言而喻，“一个在自己塑造的梦境里都只敢迫害孩子的上帝？”

  追猎没有说话，他只是说：“你看不到它，它也不会注意到你。因此你可以在这里调查，但是切记，千万不要祷告。”

  布鲁斯盯着他。追猎没有过多解释，于是他只好追问道：“你说，我看不到它，所以就不会被它发现。可如果这是它控制的世界，怎么会发现不了我来了呢？”

  “不止你来了。”追猎说，“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他们两个在教堂外面等到祷告结束，人群开始从教堂里涌出来。然后布鲁斯就发现，这人可真不少，陆陆续续走出来有两三百人了，竟然还在往外走。

  要知道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镇子，好像就剩几个人了。合着人全在这里？

  想到这里，布鲁斯猛然一惊：如果外面那个没人的镇子是现实，那现实里的镇子没人，会不会是因为人真的都进入这里了？

  他立刻联想到了之前获得的一个信息，那就是大溪谷镇曾经是个旅游景点，有不少游客，居民也不少，非常的繁荣。可是就是这样一个镇子，却完全的衰落了，这很诡异，不是吗？

  一般来说，一个以旅游业为支柱产业的镇子，是很难衰落到这种地步的，尤其是大溪谷镇的旅游业资源是自然景观。只要自然景观没有改变，就总会有游客，也就自然需要配套的服务业。对这种小镇来说，服务业已经是最轻松又赚钱的行业了，哪怕会有些年轻人离开，剩下的人口也足够维持镇子的规模，怎么会发展了几十年，反倒没人了呢？

  布鲁斯觉得自己应该是找到了答案：外面的镇子没人了，很有可能是全来这个诡异世界的镇子了。

  然后，布鲁斯就发现他想的还是有些浅了。因为当他仔细地观察这些从教堂里出来的人之后，他发现，这其中大部分不是小镇的人。

  布鲁斯游历世界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旅客，他能非常轻易地通过一些动作细节，分辨对方来自哪里、有怎样的人生经历。

  就比如他现在看到的一个白人老者，对方穿着一身衬衫，看起来很儒雅，但是通过他走路的细节和发力的方式，布鲁斯就知道他应该不是个文职工作者，更有可能是个徒步旅行家，或者是野外科考工作者。

  还有走在最边上的那个黑人女人，她一副家庭主妇的打扮，还挎着菜篮子，感觉就像是美国很常见的家庭主妇，但她更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个美国人，而是血统纯正的非洲黑人，这从骨骼发育走向能够看出来。

  甚至还有旁边那对母子，他们穿着非常普通，但是和旁边人搭话的神态以及动作，昭示着他们更有可能是上流阶级的人。

  走在最后的那个老妇人就更明显了，一口标准的跨大西洋口音，却看起来过得很窘迫，连白发都没怎么打理，这明显就不正常。

  布鲁斯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填充了这个世界的，很有可能不只是镇民，还有来自于全世界的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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