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叹息一下子把冯垣从刚刚的思绪中拽了回来，本来已经逐渐变成眼睛形状的触须随着冯垣神智回归瞬间散开，再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眼睛痕迹。

忽略脚下的触感，这里就是一个空旷的舞蹈室，甚至是舞蹈室的天花板。

冯垣探出几根触须，直接打开了位于头顶位置的房门。

主观客观的对他来说现在没什么区别，毕竟都是假的。

可是那个很多次都把自己从迷茫中唤醒的人，他一直都很想知道到底是谁。不论是庄梦裳，还是那个在自己纷乱的意识深处是敌非友的存在，都给他一种是那个人的感觉。

可是又不完全是。

不过既然除了梦境世界以外，还有梦乡的存在，说不定那里会有点信息也不一定。

这种实实在在的思考将冯垣拉回了现实，原本已经自由变换形状的触须又都四散开来，变成了无规律游动的状态。

冯垣没有意识到之前触须的变化，在思绪回归了现实之后他就直接将所有的触须收拢。

现下的处境让他想起了现实生活中的一个很有意思的理论，薛定谔的猫。

简单来说，被观测者在被观测到之前是处于一种未知。可是一旦被观测到，就会成为既定的事实。

现在自己的感觉不统一，双目失明，无法确定周围的一切，是处在观测者的状态？

也不排除，自己现在是许多种可能之一，只等着被观测到的时候一切变为既定的事实。

冯垣无意识的摩挲着满是裂痕的表盘，他记得这个东西可以回溯时间。那个人将怀表交给他的时候，可没说这个回溯时间会清空自己的记忆。

正常的流程应该是自己探索梦境，遇到危险后，怀表回溯时间到安全的时间点，然后自己带着记忆继续梦境。

可是现在的自己丝毫没有前几次回溯时间的记忆。

没有，就代表着过往的那些经历都不成立，也就是说，之前的几次经历都没有成为既定的事实。

自己既是观测者，同样也处在被观测之中。

不光是自己，周围的一切很有可能都是处于这个状态之下。

所以这个梦境的重点是观测，或者说这个梦境的异常就是观测。

“滋滋——”

就在冯垣想通这一点的同时电流声在他的耳边响起，只是好像信号不好，并没其他实质性的内容响起。

不过这也证明，冯垣想的方向是对的。

断断续续的电流音像是某种冯垣真实活着的证明，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踏实感。

既然双目失明，那就让周围的一切全凭自己想象就好，反正只要自己看不到  ，那么一切不算真实发生过。

冯垣踩上了不算坚实的”地面”，控制着自己的思想不去想脚下是什么，只当这是一条路。

所有的触须都被他老老实实的按在了脑海之中，在当下这种情况，触须所带来的那些感知不光不能给自己提供助力，反而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此情此景，冯垣莫名的理解了曾经路韧的话。

走了大约能有十几步之后，伸向前方的脚触到了一个坚硬的垂直的表面，可是冯垣却依旧没有任何迟滞的继续向前行走。

他整个人直接顺滑的踩在了和刚刚脚下呈直角的东西上，没有一点下坠感。

在继续走过了三个直角之后，冯垣感觉自己又重新踩上了那片不算坚实的“地面”。

一个长方体么？

他在尽量避免自己思维发散，只用最简单的感知来解读周围的东西，避免知道的太多而将周围的一切变成固定的东西，锁死自己的可能。

但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现实，自己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找到一条出路。

耳边属于梦境系统的电流音告诉冯垣，在找出点什么东西就可以和梦境系统搭上线。

冯垣脚下的步伐微妙的偏移了一个方向，他选择用最笨的穷举法，同时关闭了触须可以带来的感知帮助自己来修正方向。

如果这个地方是个没有任何出口的长方体，那就算他倒霉。

可想到一开始触须带给自己的直觉一样的感知，他又觉得自己不可能会那么倒霉。

毕竟就算是什么都无法确定的混沌状态，也一定建立在客观存在上才会产生各种可能。

终于在不知道走了多少圈之后，冯垣踩到了一个有着高低差的地方。

找到了。

他用脚试探了一下脚下这块有着高低差的长方形区域，这个长宽和一扇门很是相似。

找到一扇门的冯垣直接走到了和门平行的地点，然后脚下发力，直接用蛮力将门一脚踹开。

“滋滋——检测——滋滋——观——测。“

“方法为——滋滋——无——滋滋。”

“——滋滋——程序接入。”

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电流音，一个圆球出现在了冯垣的感知中，而后便没有任何变化。

还是有点用的，但是用处不算大。

冯垣稍显谨慎的走出了这个房间，继续用之前的方法试探着外面的空间。

这次的长方体要窄上很多，应该是一个走廊。

身侧的圆球自从出现之后便没有什么动静，只是悬浮在冯垣身旁，看不出有什么大用。也有可能还没有到用到圆球的时候。

冯垣一边按照之前在那个房间的方法行走，一边思考着接下来。

从刚刚若有若无的系统音中能够听出来，这个梦境的异常为观测，离开梦境的方法未知，却又给自己接入了一个程序，也就是这个圆球。

知道这些，其实距离可以离开这个梦境已经不远了。

他现在脑子里就有两个想法，一个是用无穷无尽的可能堆到这个梦境中的观测承受不住直接崩溃，一个是探寻到观测的源头，成功召唤那个神乎其神的封禁程序，应该是叫这个程序吧？

可是想出来方法很简单，怎么做才是最难的。

嗯？

一直平坦的脚下再次出现了有些柔软的触感，冯垣又多踩了两下试探。

这是个人的身体，或者说尸体。

终于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东西了。

这个尸体是谁的？为什么死在了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无数的疑问纷纷涌出，又都被冯垣压了回去，只剩下了一个疑问。

这个人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和用脚踩下的感觉不同，冯垣伸手摸到的是有些粗粝的触感，这人身体的皮肤很是粗糙。

又或者说不是粗糙，像是什么烧焦的东西。

这个人是被烧死的，所以在这个梦境里，很有可能出现火灾。

想到这里冯垣就已经停止了对这具尸体的所有探索，因为在探索下去的东西对现在的自己来说稍显多余。

继续向下走去，冯垣像是完全忘掉了那具尸体一样继续思索着离开的方法。

这里的异常既然是观测，那就说明这里的一切其实都处于被观测之下，只缺一个将一切观测定下来的存在。

而自己此时双目失明，就说明能够将观测到的所有可能确定为真实的就是每一个进入这个梦境的游梦者。当然还有“观测”之后的存在。

观测本身并不会成为现实，只有真实存在过的事物才会成为发生的现实。如果观测到的可能过多，那么观测者本身也会被巨大的信息量撑爆。

就是不知道，能够足以撑爆这个梦境的可能需要多大的信息量。万一还没有制造出如此多的信息量自己就被耗干了依旧会被留在这里。

可是找到观测的源头比这个方法还要难，制造大量的被观测的信息量是冯垣现在就可以做到的事，只需要借用触须来编织可能。

而溯源则更飘渺一点，毕竟它不像是天空、海洋、太阳、月亮这种有着明确的定义的存在。观测本身更像是一种行为，甚至此时梦境内的观测可能还处在无意识观测的状态下。根本没有确切的方法可以引起观测者的注意。

注意？

冯垣的眉头微松，一直不算有条理的思绪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出现在这里的自己是失明的状态，客观意义上失去了成为观测者的能力。可如果自己恢复视力，那么就会成为观测本身。

有些绕圈的想法在冯垣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此时的梦境正处于被无意识观测的状态，而一旦有人真正看到梦境本身，就会引起观测，直接将整个梦境变成被打开盒子的猫。

能够引起观测的人，就是进入梦境的这些游梦者。

虽然不知道前几次回溯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是无论哪一次自己一定都是细致的确定好了周围的事物才开始行动。

这种行为在客观意义上其实也是一种观测。

人在失明的状态下，通过其他感知来确定的东西虽然并不完全真实，可还是会敲动真实的一角引起观测的注意。

尤其是，自己不可能在之前的几次中没有动用过触须的力量。

或许有一种更简单的办法。

走出一个猫还活着的结果，然后直面观测的源头，撬动那个仿佛无所不能的封禁程序。

冯垣的脚步在走廊上越走越远，随着他的思绪完全远离了那具地面上的尸体，原本五官还算明显的尸体渐渐变的模糊，最后成为了一个无法辨认身份的焦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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