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嫁妆，我娘融了她一只银镯子才换来的。”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就这一样拿得出手的物儿。”

她当然不会告诉周氏，精致的样式只是迷惑人的，这其实是一枚信号烟花。不管是按说好的地儿送去，还是送的人起了歹心，中途昧下，送到当铺。

只要出了宵香阁，这城里不管是哪一方接下了她的耳环，自都能帮她将消息传出去。

“你娘可真心疼你。”周氏眼里都是羡慕。

阿雁笑笑：“那辛苦你了。”

周氏走时，她还特意在院外做了会儿活，亲眼看着她出了门才放心回屋。

中途陈氏进来一趟，换了身半旧绸衫，对着面小小的铜镜簪花。

她在宵香阁里做活，除了名声不怎么好听外，素日里风吹不着，雨晒不到，皮肤比日常劳作的妇人细致白皙得多。

这么簪花抿脂一番捯饬下来，气派倒是和那小康之家的正头娘子无二。

陈氏自己显然也很满意，  阿雁随口打趣道：“妹子这是要出门，收拾得可真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官太太呢。”

“真的？你也觉得好看？”陈氏面现赧色，浅霞漫延。

“当然，所以这是要去哪呢，平日见你出街买东西，也没这样重视。”

“你莫管。”陈氏低低道，语里都是笑意，仍然妖娆的腰身款款一扭，出了屋子。

阿雁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由竖起耳朵留意起她出院子的动静。

却听到外面陈氏问张管事：“他出去了？”

“采买的人来支完银子他才出去，也就一会功夫。这会跟去，要是方向一样，说不得还能跟上。”

阿雁听陈氏谢了句，脚步声没多会出了院子。

李承泽会去哪里呢？

她也不睡了，推门出来，笑着招呼：“张管事。”

“嗯，你这是，也要出门？”

“怎么说也，还有谁出去了？”

对方似是想到什么，顿了下，没往下说，含糊道：“没什么。你要是有事，也能出去，楼里不管这个，只是你的活计得有交待人。”

"知道的。"

阿雁自己不去递消息，怕被人盯上却不自知。

但能出门，她还是可以去看看外面的情况。特意找镜子检查了一番她的妆容，确认没问题，才施施然出了门。

刚出街口不远，她就遇上了熟人。

迅速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隐身进去，悄悄往外看。目光所及之处，余婆子正同人说着话，她十分机警，说话时，会不时注意四周的情况。

与她面对面的，正是宵香阁那位账房先生。

正想着怎么找个法子上前，好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不料，另一人意外地插入了他们当中。

陈氏！

她还真追着来了，想是方才跟的方向不对，错过了，这回是调头后才碰上。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现下阿雁眼里的情况是这样的，余婆子年纪虽说大些，但她能得李承泽外逃时还带在身边，可想而知是重要的人，供她的花销和保养上者是不差的。

恰巧李承泽现下是个是五十左右的扮相。

二人说话，靠得很近，在陈氏看来，关系便是非同一般。

但陈氏的心思在阿雁这是过了明路的。

于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

陈氏上前，一句话没有，对着余婆子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个老贱货，真是不要脸，撒泡尿好好照照，凭你也配得上账房大哥？”

主仆二人足足反应好一会，隐在人群里的暗卫，没有主子的示意，亦不敢轻举妄动。

半晌，余婆子怒目回视，“你是什么人，竟敢对老婆子我动手。”

“你还知道你都是个婆子了，那是哪来的信心，竟敢觊觎老哥。”

李承泽顶着一张老脸，眼神里的冰霜之意，却比这天时还要冻人，从后槽牙挤出一句：“你做甚  ？”

陈氏不甘示弱，“你可以看不上我，但也不能是这个婆子！”

她几若是用吼的，周围的目光一时聚拢来。

李承泽目光如刃，像要剜了她。

“蠢妇，谁让你来的？”

陈氏瑟缩了一下，“我问了管事的，说你出来了……”

“不管什么原因，马上滚。”李承泽扬手，人群里霎时窜出两人，一下将人捂嘴拖走。

围观的人才刚形成圈，不由一阵哗然，为一场大戏还没上演就落幕深感遗憾。

才刚趁乱混入人群中的阿雁大呼可惜。正要跟着人群退去。

李承泽忽地抬头，喊停她：“王氏妹子，留步。”

阿雁回头时，恰好捕捉到眼里的一抹精光，顿感不妙。

也顾不得自己顶了副什么尊容，撒腿就跑。

人群里再度分出三条人影朝她追来。

她匆忙间回看，撞上李承泽盯着她的眼神，神色似笑非笑，睥睨的眼神，似看砧板上的肉，势在必得。

阿雁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这种疲于奔命的感觉，这是第三回。。

粗重的喘息间，余光掠过某间店门口巨大的匾额。

她脚下一顿，急急打了个弯，一下没了影。

追踪的数人同步而至，在店铺前停下。

几人四下打量一番，最后目光都定在身旁的店铺上。

往里看去，只有柜台前的伙计，惊疑不定看着他们。

“你回去报信，你去后门，我在这里，务必请到主上示下。”

另二人齐齐点头，身影一闪，倏忽散开，各自领命。

李承泽哪也没去，就等在原地，还顶着那张账房先生的老脸。

余婆子立在一则，听他淡声道：“跑了？三个暗卫，追一个弱质女流，你说她跑了？”

暗卫将追踪的情况简略说了一遍。

“请主上示下，搜不搜？”

“你们可真有本事。”李承泽不怒反笑：“罢了，让姓庞的来见我，完事后，你们三人自去领三十鞭。”

三十鞭，普通人能受十鞭还留口气，已是了不起，但那暗卫听了，连神色都没变一下，应声离去。

余婆子看着他离开，道：“这位夫人着实聪慧，又有些深藏不露的本事，要困着她着实不易。今日逃过追踪，虽说很难相信，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承泽唇边勾出一抹笑，“所以我决定暂不困她了，着人盯着，别让顾家的人接近她。”

余婆子有些担心：“消息不知道怎么不出去的，顾家的好几拔人往荔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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