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解释，众神这才得知母神提亚马特保持幼女体型的原因。

    “大献祭！只要完成大献祭，母神便可恢复往日的风采，为这个世界带来救恩。”

    月神辛沉声提醒，众神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连忙点头同意。

    这是将献祭者与被献祭者彼此连接的最高仪式，象征着他们此后将同呼吸，共命运。

    事到如今，只有不惜一切代价请这位起源之母回归，他们这些马尔杜克眼中的叛神才有一线生机。

    “主祭就由伊什塔尔、艾蕾什基伽勒和西杜丽她们三个担当吧。”

    此刻，洛恩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众神自然无不应允，以最快的速度筹备起这场大献祭。

    很快，肃穆的吟咏声在伊甸园中响起：

    “e-nu-ma  e-li  la  na-bu-úá-ma-mu

    天之高兮，既未有名。

    ap-li  am-ma-tumu-ma  la  zak-rat

    厚地之庳兮，亦未赋之以名。

    ZU.AB-ma  re-tu-ú  za-ru-u-un

    始有潝虚，是其所出。

    mu-um-mu  ti-amat  mu-al-li-da-at  gim-ri-ú-un

    漠母彻墨，皆由孳生。

    A.  ME-ú-nu  i-te-ni  i-i-qu-ú-ú-un

    大浸一体，混然和同。

    gi-pa-ra  la  ki-is-su-ru  su-sa-a  la  she-'u-ú

    无纬萧以结庐，无沼泽之可睹。

    e-nu-ma  Dingir.Dingir  lau-pu-u  ma-na-ma”

    于时众神，渺焉无形……

    高高筑起的大祭坛前，三女神屈膝跪地，双手交叉在胸前，以无比虔诚的姿态，颂唱出巴比伦创世史诗《埃努玛·埃立什》前篇的内容，讲述着创世母神提亚玛特的伟岸与慈爱。

    整个冥府随之震动。

    失格的众神、残喘的魔怪、已死的亡灵相继为自己发声，共同加入了这场合奏之中，祈求那位曾经的母亲回归。

    无数的意志向祭坛汇聚，形成数以千计的金色光流，涌向祭坛之上那小小的身影。

    随着神威节节攀升，那小小的身影逐渐拉长，属于起源之神的气息愈发浓郁。

    负责主持仪式的三女神大为振奋，果断进行最后的呼唤：

    “吾等的大母神提亚马特，诞生与起源之主，汝之根基业已重塑，在此请您归乡！”

    数以万计的光带在伊甸园各处升起，冲破天地的阻碍，直冲世界之外的混沌。

    而在这一条条“船锚”的牵引下，一道头顶大地之触，后背翡翠色巨翼的伟岸身影正从虚无中一寸寸凝实，并与祭台上的提亚玛特逐步重合。

    但正当仪式进入尾声之际，异变突生。

    “咔嚓！”

    天空宛如镜面般碎裂，大地撕开一条条纵横的沟壑，整个世界仿佛被某种可怕的力量撕碎，并分解。

    很快，祭坛周围的众神、魔怪、甚至是亡灵都被卷入其中，身躯开始一寸寸裂解。

    怎么回事？

    惊惧和恐慌在人群中蔓延，死亡和毁灭的气息弥漫开来。

    “Aaaaaa！”

    千钧一发之际，祭坛上的身影发出一声高亢的吟咏。

    层层翡翠色的涟漪扩散向四面八方，整个祭坛瞬间化作齑粉，原本汇聚向这里的神意和魔力顿时失去了牵引，重新回流到原本的区域与位置，伊甸园中那末日般的异象随之消失。

    但与此同时，作为献祭核心的提亚玛特呕出一口金血，不受控制地坠向地面。

    洛恩连忙冲上去接住这道身影，飞快为其稳定伤势，探查身体状况。

    很快，他确定了结果，脸色随之阴沉下来。

    失败了！

    提亚玛特不仅没能取回自己的起源之力，反而伤的更重了。

    同样，场上的诸神和魔怪，也因为这场大献祭遭到了反噬。

    “是马尔杜克。他用【天命泥板】分化了我的神性，让我无法完成统合，还在世界的【大源】内种下了针对我的诅咒。”

    提亚玛特说出原因，脸上尽显虚弱的苍白。

    洛恩心中一动，顿时想起了巴比伦创世神话中的某段记载：

    马尔杜克在战胜提亚玛特后，将这位创世女神的尸骨撕裂成两半，上半部分融入天空，下半部分捏塑成了大地，体液成了云，而眼泪变成了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

    虽然在如今的历史中，提亚玛特成功逃出了巴比伦神代，但她的大源已经被窃取。

    加上马尔杜克还掌握着代表巴比伦天命的【天命泥板】，他想要提防提亚玛特的回归，就变得十分容易。

    看样子，那位万王之王也不傻，已经提前留了后手，用来针对提亚玛特和某些不安分的叛神。

    所以，想要绕过对方取得世界源质的路，根本走不通。

    意识到这一点，众神如丧考妣。

    原本他们的实力就不占优势，如今又遭到了仪式的反噬，更加无力与马尔杜克等神灵对抗。

    等待他们的，似乎只有束手就擒这一条路。

    “抱歉，孩子们，我帮不了你们。”

    提亚玛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无奈与羞愧，嘴角挂着一丝触目惊心的金红色血丝。

    众神对此不仅没有丝毫怨怼，心中反而流露出一股愧疚。

    本来，以这位起源之母的位格与实力，她大可以强行收束众神献祭的神性，保全自己。

    但她最终选择以自身重伤为代价，强行中断仪式，尽可能地保全在场的所有生命。

    如果之前，他们还对这位母神的慈爱心存怀疑，现在已经是彻底的信服与感动。

    而越是如此，他们的心中越觉得悲哀。

    因为，在弱肉强食的时代，慈爱只是一种可以利用的软弱。

    他们也好，这位母神也好，都已经没了赢的机会。

    “咳咳，你们叛乱的事情恐怕已经无法隐瞒下去了，明天，我会想办法拦住他们，但应该拖不了太久，你们离开这个世界，快逃吧。”

    女神勉强支起身躯，一边咳嗽，一边叮嘱。

    这场献祭虽然没有让她夺回起源之力，但体态已经恢复了成了往日的模样，自我和知性也完全复苏。

    看着即便重伤，也在为他们铺设后路的“母亲”，众神心中既感动，又屈辱。

    到头来，他们什么都做不到。

    “呃，其实我觉得，不用逃。”

    正在此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打破这有些沉重的气氛。

    众神循声看向了一旁脸上挂着笑容的洛恩，恼怒问道：

    “不逃？一位起源，三位神王，我们拿什么和他们对抗？”

    “简单，我来领军不就得了？”

    说着，洛恩不再隐藏，压制的神意爆发开来，形成铺天盖地的魔力风暴，压得场上众神喘不过气来。

    此时此刻，众神才愕然发现，眼前的男人也是一位起源级神灵。

    而且，似乎比窃取了巴比伦起源神座的马尔杜克更强！

    众神先是一愣，随即陷入狂喜。

    有救了！

    巴比伦有救了！他们有救了！

    只要这位肯出手，他们和马尔杜克一战，未必没有胜算！

    与此同时，提亚玛特也反应了过来，抓起洛恩的手，恳求道：

    “金固，帮帮他们。”

    虽然已经寻回了自我，但她还是喜欢用这个名字来称呼眼前的生命。

    洛恩轻拍着提亚玛特的手背，安慰道：

    “放心，你想做的事，我会帮你做到。先好好在伊甸园养伤，等我回来。”

    虽然原计划是让提亚马特自己出手清理门户，然后兵不血刃地接管巴比伦神代和这个世界的【源质】。

    但眼下，马尔杜克做了防范，这条路被堵死。

    为了能下完这盘棋，他也只好亲自出手了。

    正当洛恩做好准备，想要带着巴比伦众神出征之际，身后的提亚玛特却拦在了他的面前：

    “先等等！”

    “怎么了，母神？”

    “在这里多留一天，我们结婚吧。”

    提亚玛特语出惊人，随即咬了咬唇，举起洛恩的手向众神大声宣布：

    “从此刻起，金固便是我的丈夫，他将代行我的神意，领你们赢得胜利！”

    “！！！”

    伊什塔尔、艾蕾和西杜丽三人听到这个消息，面面相觑，心乱如麻。

    这，这不对啊！

    不是挚友吗？怎么突然间变成继父了？

    一种奇妙的委屈和悲愤，在三位女神心中弥漫开来。

    不过，洛恩倒是能明白提亚玛特此举的意图。

    他并非真正的金固，也和巴比伦神代没有丝毫的关联。

    这里的诸神是生是死也都和他无关，他没有义务为此冒险。

    但此刻，整个巴比伦神代都指望着他这个外乡人能够挺身而出，逆风翻盘。

    为了自己的这些“孩子们”，为了整个巴比伦神代的未来，提亚玛特自然要将眼前唯一的希望和巴比伦神代牢牢绑定。

    思来想去，她手上仅有的筹码便是自己。

    而一旦双方结合，自己成了眼前男人的妻子，她的这些“孩子”也就是对方的“孩子”。

    对方自然有足够的理由和义务，承担起这份拯救巴比伦神代的责任。

    明日之战，由他领军，也名正言顺。

    但作为一个拟人生物，洛恩不想强人所难。

    正当他开口想要婉拒之际，一道声音在他脑内响起：

    “如果你想掌控巴比伦神代就别拒绝，而且和我结合，对你也有好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提亚玛特早已熟悉了眼前人的人品与性格。

    和马尔杜克那群神灵相比，他更加富有慈爱之心，也更适合成为巴比伦神代的掌权人。

    将自己的“孩子”和“家庭”交托给这位丈夫，她自然也能放心。

    提亚玛特打定主意，强提精神，向众神命令道：

    “时间紧迫，立刻为我们准备吧，我们今晚便要大婚！”

    面对母神的命令，加上危机的迫近，众神的行动可谓高效，很快就布置好了会场，簇拥着这对新人完成仪式，并将其送入婚房。

    顺便一提，这地方正是艾蕾的神殿。

    而作为母神提亚玛特回归之后接触最多，也最为疼爱的三个女儿，在婚房周围守夜的任务，自然落到了伊什塔尔、艾蕾和西杜丽三人头上。

    看着神殿中的灯光熄灭，两道身影交叠，三位女神紧咬樱唇，眼中隐隐流露出了屈辱的泪水。

    有牛啊……

    ~~

    第七日，群星晦暗，沉下去的太阳再也没有升起。

    “轰隆！”

    千百道紫红色的雷霆肆虐而来，劈击向乌鲁克外围的神性结界。

    恐怖的魔力潮汐掀起红黑色的怒浪，水域迅速被侵染成阴森的色彩。

    数十道风柱席卷着激烈的水流，狠狠砸向乌鲁克神性结界的外壁。

    “砰！”

    地面剧烈颤动，连四周疯狂叠加防护咒的城墙都摇晃不止，楔形神纹大片熄灭。

    “神庙准备的东西呢？快搬上来！再不用就没机会了！”

    守在城墙上的军官将手中的长枪重重砸在地上，扯着嗓子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

    似乎是被那吼声惊醒，一众祭司和神官顶着凛冽的暴风雨，走上城头，拉下挡雨的幕布，露出了一座座青铜铸就，铭刻着楔形神纹的炮台。

    在令人牙酸的金属颤音中，这一具具独特的金属造物开始转动。

    数量足足360门之多，将乌鲁克围成了一个铁桶。

    “第二波浪潮距离三百里，魔法阵图激活，限界解除，王权印章，全炮门开放！”

    随着魔法阵图的牵引，炮台调整角度，端口的斑斓色彩愈发璀璨夺目。

    “预热！齐射！”

    呐喊声落下，炮膛中作为弹药的青金石和魔力水晶纷纷化为齑粉飘散，被激活的魔法阵图同时共振。

    数以千计的光束贯穿屏障之外的幽暗，将数百米高的大洪水，硬生生撕碎。

    成功了！

    初试告捷，众人心情激荡。

    然而片刻，大团如同肉须和人类肢体一般的根须和树枝，从两河流域上游漂落。

    轰！

    大地震颤，笼罩乌鲁克的外壁，剧烈晃动，光纹明灭不定。

    众人一愣，向下望去。

    只见，一头头的由泥浆、雨水和枯枝塑形而成的怪物，冲出水面，狠狠地撞在了外围的神性结界上。

    而每撞击一次，结界之上的楔形神纹便有大片熄灭。

    同时，它们即便身死，血液也散发着强烈的污染和腐蚀，让乌鲁克的外墙不断裂解和脱落。

    这些怪物是神怒的具现，是死亡的使者，负责消除大地之上属于凡人的顽抗。

    正当墙上众人疲于应付之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层叠翻涌的波涛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南方压境而来。

    第二波浪潮，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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