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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吞我为日月,食我为天仙!


明月并非独照观河台。

神陆静,东海宁,整个现世范围,都已日化为夜。无云,无翳,无星。

在无边广阔的澄净夜幕,风雨都不来,只有明月一轮。

天下无人不望月!

那映照古今的不朽明月,其间竟似有人影。凡人见而有思,思而或忘。这许多的怅然若失,将变成一个个关于明月的传说。

但神而明者能感受——

剑鸣之声是乐声,月中孤影随声动。

那人形,倒提酒壶,指挑飞剑。似以明月为屏风,留给人间一个醉酒踉跄,但却狂妄肆意的照影。

似那三千多年前的呓语,贮酒于陈,穿越了无数个沉默的夜晚,终究回响于明月,为世人所听闻。

“曾为多情碎玉璧,一声响换一声戏。”

“至今出不得。”

“曾因醉酒眠天河,一夜星来一夜雪。”

“醒来身披月。”

“人生千秋为何事?”

“醺醺也。恍眼相看,人间王侯,天上仙阙,春秋万代,浮萍冰雪……飞剑百年,不过一盏明月!”

“来来来!与我~饮!”

最后半句,忽作唱腔,那“饮”字,拖得极长极婉转。无尽的惆怅与狂妄,都在其间了。

这是忘我剑君太叔白的绝代一剑。

备注  解除补偿的管

很喜爱的远关,每着所看回了的。

水管

而左起侧方。

开。

在观问台,在长河所降,在天下半时,了解答?

照短天效益,我介绍倒换样文。

方。

空前绝后的飞剑表演!

一人,一刻,一轮月,漫天星!

谁能强适?

谁能栏下这人类对字宙的差礼?

观者不能想多。

但星月之下,火海之上,姜世行来。

【上古深刻思约】看着在他身后,玉光点点,必有一路的雪。苏塞大君在左洛海又中飘荡,摇步而有力的,他行在火中的数千。

他是永恒的青松,不灭的烈焰。

他就这样迎面走来,赴一场剑客的约。

生死是持剑者的浪漫,寿空是理想者的高歌。

他注视着燕春回的眼睛,也在看星空,赏明月。

而他身周,有微尘落。

形似微尘,落如山倾。明明飘飘洒洒,却是轰轰隆隆。

冥顽之魔猿、孤高之仙龙、淡漠之天人、悲悯之众生僧人,还有一柄悬停在他身前,先于他而走的天下名剑!

四尊形在四方,为他撑开一片星月不侵的净土。

而后都如山崩。

诸形皆溃,散落成一颗颗山石般的道质,汇成洪涌!

山呼海啸,诵成君名。

【不周】  【三宝】、  【灵霄】  、  【焚真】……以及【剑仙】!

姜望抬手,握住了他的剑。

这柄剑随着他转战诸界,行于万方,仍然像第一次握在手中那样,仍然可以给他依靠和力量。此刻无穷的月光,漫天的星光,都向他坠落。

这场璀璨无极的光雨,只为他一人倾倒。

他握着剑,仰望星空,眸澈如星光,而月华净其面。多年尘埃一旦吹去了,还是当初容颜。

看台下的叶青雨,想起多年以前的那个夜晚,这个人从迷界一路飞回,又一次军功满身,应该是载誉归来。。说是无忘前约,来给她庆祝生辰。

却在拥过她之后,藏在她肩头流泪。

她从来没有问姜望你为什么流泪,就好像他永远不曾哭过。

可是她一直都知道……

她知道姜望是怎样走过的这一路,是怎样白发出枫林。

姜望无声的眼泪不止是因为失去。

不止是因为陪着他征战的袍泽死于迷界,不止是因为他的亲卫无一生还,不止是因为亲卫统领方元猷,也不止是因为亦师亦友的余北斗死了!

而是因为那场战争,那个名为祁笑的天下名将,打破了他公侯万代、岁月安宁的幻想,用一种最残酷的方式,让他看清了世界的真相。

他明白这个世界存在他永远无法改变的事情。

无论他怎么努力,无论他做了多少,那都是永恒的天堑。

他所珍惜的很多事情,他所珍重的很多人,他的属下,他的朋友,甚至于他的家乡故邻……都是微尘!

都是可以被牺牲的代价。

那么多的人命,可以炼成一颗丹丸。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枫林城。

年少的理想,终究会碎在现实的血淋淋。

年少的珍惜,总不免被践踏得一钱不值。

可是那夜的痛哭之后,他是怎样做的?

他仍然往前走。

就像今天,他在劫海往前走。

从今以后……你能够改变世界吗?改变那些人们说永远无法改变的世界。

改变枫林城外,一个哭不出声音来的……少年的绝望!让那些事情……不会再发生?

让姜望愤怒的是卢野,让他必须在今天就拔出他的剑来————是被屠的卫郡。

故事一再发生,悲剧反复重演。人间没有变过!!!

是时候改变。

“叫他们看看……”叶青雨呢喃:“你所期待的未来。”

重玄胜攥紧了自己的肚皮肉,死死地盯着台上。

他知这一战的危险,也知这一战的必要。

当你有改变现世局势的可能。

他们会想扑灭危险。

当你真的拥有改变现世的力量。

他们才会给你尊重,坐下来倾听!

“目光是有重量的”,这句话姜望一直记得。

此刻加诸其身的目光,正是整个现世的重量。

然而他握住他的剑,只是向燕春回走。

星光是剑,月光是剑,乃至于星辰也向他坠落!

忘我飞剑,横绝人间。

但所有靠近姜望的剑光,先就被天风割破。

名为【不周】的道质,诞生于天海道则的圆满熬练,是天人之剑。

眸为金阳雪月的天人虚影,在天极舞剑,漫天的星光月光,都隔于“天之外”。

【不周】、  【三宝】、  【灵霄】……所有道质渐次落在他的剑上,又落在他的身上,道质挂出尾焰……竟在燃烧!

他日夜不辍,苦心熬练的诸般道则,对于仙魔天剑的种种感悟,都主动燃烧在这一战里。以此昭显焚身成烬的决心。

道质是绝巅修士跃升最后一步的台阶,也是用之以隔世的障壁。

道质的积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影响战斗胜负,尤其是在道则层次相近,而它又用于对耗本源时。

但真君的强大并不只由道质的积累来体现。凰唯真在昆吾山打死了游玉珩,姜梦熊不过百岁,亦在妖界拳杀了玄南公。

若是游玉珩当年在昆吾山一开始就摆出对耗道质的架势,想来凰唯真也是要先避一步,让他一先的。这是岁月长久者的优势。

反过来若是年轻的真君有消寿之法,能够跟年长的真君对耗寿元,后者也必然会在这一合有所避让。

作为超脱者跃升的台阶,道质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它毕竟只是台阶,并不是铺得越高,就越代表修行者的强大。

在跃升无上的那一步,有的人一阶可上,有的人登山难及!

前者譬如凰唯真。后者则是漫长历史中,太多寿尽的真君。

有的人了无牵挂,无须隔世。有的人就算把道质堆成了江河湖海,也隔不开人间因果。

与岁月久历者对耗道质积累,就像跟晏抚拼财富,跟重玄胜斗智,不是聪明的战斗选择。

燕春回作为那个道质丰足的“有力者”,一上来就要跟姜望角力,姜望本应避之,却硬顶了上去。

因为他不肯让半先!

因为他要有全方位的压制,他要正面击破这绝世的飞剑,他要在道质耗竭之前,就确定这场胜利!

剑在匣中,于今有鸣。

今魁绝巅,不止是要胜于燕春回,而是要胜给天下人看——要让天下人看到,他用之以护道的,是怎样一柄剑!

此时亦复前时。

他要赢得一场无可争议的胜利,在这刻燃烧道质,轰鸣天鼓。周身孔窍齐开,人身万仙共鸣。

“所谓天道!不为天脊,就为天罚。”

“所谓仙道!人登山,代行天意,周全众生。”

“所谓人道!众生草木,彼此成全,悠悠万载,生而有灵!”

“所谓剑道!我之剑也,成于万家,用于天下。”

“所谓魔道!焚贪嗔痴,极喜怒哀,拂尘见我,本性不改!”

声如洪钟大吕,鼓似雷霆天裂。

这是一次公开的述道,姜望向所有注视他的人,阐述他对修行的理解、他对道的感受,他是触及怎样的道则,又是如何一一推向圆满,熬练道质。

他的道途是他一路行来,他的道质是他的人生诠释。

他就这样提剑,纵身向月河星雨,迎着燕春回的剑!“星光炼我,月光炼我,剑光炼我————都来!吾不以百劫死,必以百劫成!”

这一刻无穷无尽的剑光,已经将他淹没。他如剑海之孤舟,独自飘摇。但却立身于扁舟上……乘风破浪!

当五种道质担于一身,焚于一体……

真正的变化才发生。

观河台在摇动,长河在翻滚,整座神陆都隐颤,而亘古长存的长河九镇,竟也摇身而响。

他竟以九镇镇其身!

整个世界在注视一场造化——

此刻以九镇为炉,天海淬灵,剑海锻身,长河滋养,人道托举……万仙之仙身炼为丹!

“今行此路,恨者皆来!

“吞我为日月,食我为天仙!”

他当着现世所有人的面,无遮无掩,毫无顾忌地炼化自我,绝巅升华。

他是燕春回的阻道者,燕春回也是他的阻道人。

但燕春回已经无法阻止他!

还有谁来?

此刻他就是一颗混元仙丹,功成圆满。如他所言,食之真可为天仙!即便不能真个永恒成日月,吞了他也可以大步靠近不朽。

换在任何一个场合,都不免有人按捺不得。

但这里是观河台。

或者再来一个燕春回同层次的强者阻路,姜望不免丹毁道消———那正是重玄胜一直担心的,也是他一直在想办法解决的。

可今时今日,已经无敌。

天下共举,故天下无敌。

凭空有一扇焰门被推开,身披国公华服,掌托焰球如烈日———左嚣已经赶到!

又绕台一周暮色,暮扶摇正在护道。

战斗明明如此激烈,观河台却陷入一种怪异的安宁。

为姜望护道者都沉默备战,其他人都不敢稍动,免生误会。在这种气氛下,呼延敬玄远赴而来,只好停在六合之柱外,在门口眺望这一战的细节。齐帝早已表态,牧楚之君也无须言语,景、秦、荆三尊天子都无声。天下遂宁。

洪君琰先是沉默,而后摇头而笑。

为何姜望不在意黄河之会内府场的魁赛被冻缓?

为何他不在迫退洪君琰之后,要求洪君琰放开黄河之道果,让他在决战前再做一次跃升?

因为他并不需要那一步。

他虽一力促成此次黄河之会的变革,却并不需要黄河之会的托举————很多人都以为这就是他的道途,不成想这只是他的途经。

行其道也,自然如此。

本怜草木,何求众生?

他只是路过这里,便有今日之黄河!

魏玄彻的五指动了动,又轻轻将这只手翻转,按在了扶手上。

凌霄吾友也。

他想。对于云上商路,魏国是应该更支持的。

酒气豪气,太叔白的意气。

星光月光,燕春回的剑光。

这绝代的飞剑,似乎可以荡尽世间的所有。可直面这一剑的人,却被冲刷得越来越明亮。

【剑仙】鼓【不周】之风,燃【焚真】之火,踏入【灵霄】天宫,炼人身【三宝】————

终于在这万仙之仙的周身孔窍,放出前所未有的璨光!

细究其间宫室,所有参道的仙人,都抱得一丹。有虚有实,但普遍存在。

此丹混元无极,圆满无漏,万灵不缺,丹如日月,其中盘坐一个小人。

眉眼俱在,五体都全,正是姜望面貌。

一手禅印,一手剑指。

睁开眼睛,一仙一魔!天印悬眉心。

此道质也,真我道则的尽头,熬到圆满的那个“我”。

终得【真我】道质。诸道托举,于此真我……登圣!

长河龙宫外,不同居内,再次顶盔搜甲、已经做好出征准备的福允钦,又慢慢地坐下了,喃喃其声:“此间竟如……超脱鸣。”

声渐悄,竟有哀。

他当然不够资格真正理解超脱层次的力量,只能以“如超脱”来形容,但的确感觉到一种高岸和遥远,明白镇河真君已经走到很远的位置。

而姜望长剑已出。

在此身最炽盛最完满的那一刻,也是长相思啸鸣今世的时刻。

无穷火海孤舟渡,漫天星河一剑横。

天道杀剑·天不遂愿!

所有扑向姜望的剑光,顿如失序之鸟,各自乱窜,甚至彼此对撞。

那醉酒狂歌之身影,忽而跌落人间。那永恒悬照之明月,倏而荡漾恍惚,竟如陷在水中。

星汉灿烂,但如飞龙而远。

燕春回登天的身形,遽止在天极前。

他的散发披落!回看漫天飙散的剑光,其眸之哀,竟似失群之雁。

剑光皆不如意,所求全都落空。

这真是难以想象的一剑,天意拨动人心,人心又每入歧途。

他竟觉得这一剑正是他的缘分,是为了在这里迎接他,才会在过往的某一个时间里,落入姜望掌中。

世间难得有知音。

果然……天不遂愿!

他仰首望天际,那灿烂星空越来越遥远。

天阶已断,星海路穷,  【乘槎星汉】仍作剑光一横,踏在他的脚下,托举他当空。

“舟楫路穷,星汉非乘槎可上啊!”

他抬起脚,试图再往上走。

可是喀嚓!他的身体……碎裂!

今夜光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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