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是敌非友

当侍从们望见天际线扬起的滚滚烟尘，尤其是那匹通体雪色的神驹踏云而来时，瞳孔骤然收缩。寒铁护腕下的指节发出咯咯脆响——敌寇的援军竟来得这般迅疾！

戏谑的狩猎游戏戛然而止。数百玄甲侍卫如毒蛛收网，寒光凛冽的刀阵从三面绞向困兽犹斗的两人。却见精武寻梦袍袖翻卷如鹤翼，醉舞沙场足下竟踏出北斗罡步，方才还气若游丝的身形陡然化作离弦利箭。

侍从们眼底迸出凶光。他们分明看见这两个重伤之人故意示弱时，藏青战袍下绷紧的肌肉线条；分明嗅到血腥味里混着蓄力的药香。狼牙弯刀劈开空气的尖啸声中，侍卫长五指深深掐入掌心——终日猎鹰，竟被雏鸟啄了眼！

"给爷截住那对狡狐！"嘶吼裹着铁腥气在戈壁上炸开。数百双铁靴踏得碎石飞溅，却总差半寸够不着飘忽的残影。两道人影借着沙暴腾挪，每道剑光都撕开包围圈三寸缺口。

"狗崽子听着！"侍卫副统领的玄铁面甲撞出火星，"等老子剁了那帮救兵，定把你们吊在旗杆上喂秃鹫！"

应和声如夜枭群起："现在跪地求饶，赏你们全尸！""爷爷的透骨钉正缺活靶子！"咒骂声里，精武寻梦突然长笑破空，惊起十里昏鸦。

雪色神驹的嘶鸣已近在耳畔。

侍从们疾追不舍，此起彼伏的呼喝声从不同方位传来——或诱降的软语似毒蛇吐信，或恫吓的咆哮如惊雷炸响，更有尖利的嘲讽声撕裂空气。三十余道黑影呈扇形展开，半数人马已横刀拦住远方烟尘中奔袭而来的十余骑。

精武寻梦与醉舞沙场凌空踏过丈许高的旗杆，待要辨认白马骑者面容时，瞳孔却陡然收缩。那匹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子已掠至十丈之内，马上之人玄铁面甲下冷峻的轮廓，恰似钢针扎进两人眼底。

两双军靴同时在地面划出半尺长的拖痕，精武寻梦五指深深扣进青砖缝隙，醉舞沙场反握的匕首在掌心刻出血痕。他们嘴角牵起的苦涩弧度尚未消散，身后追兵的金丝大环刀已劈碎三片屋瓦。

铁骨铮铮的蟠龙金纹披风猎猎作响，这位君临天下帮主倒提的丈二陌刀尚在滴血。三十丈外醉舞红尘的盟旗正被烈焰吞噬，传来的喊杀声则化作实体化的压迫，沉沉碾在两人肩头。

当中国竞技界第一人陈传仁的游戏ID具象为眼前煞神，精武寻梦竟不合时宜地想起论坛置顶帖里那张照片——彼时镁光灯下的西装革履，此刻尽数熔铸成玄铁重甲上的寒芒。面甲缝隙中射出的目光似淬毒箭矢，穿透两人仓促支起的护体真气。

铁骨铮铮扬手间，十二支响箭拖着赤红尾焰升空。东南方芦苇荡骤起刀光，西北角钟楼顶寒星点点，整座洛阳城的阴影仿佛都在向此处坍缩。精武寻梦靴跟碾碎半块青砖，眼角余光扫过七丈外那口幽井——那是醉舞沙场袖中飞蝗石指引的方向。

精武寻梦二人面如死灰，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苦涩。此刻他们已陷入铁桶般的重围，唯余正前方尚未完全闭合的缺口——可那飘着猩红旌旗的隘口，当真是烟尘蔽日中的生门么？

三百铁甲侍从正待收拢绞索，却见猎物奔逃之势骤缓，金铁交鸣的脚步声顿时凝滞。阵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疑声，这些身经百战的武者从未见过如此诡谲场景：两道疾如流火的身影竟在距接应马队一箭之地时，仿佛被无形锁链禁锢般骤然停顿。

莫不是力竭而亡？抑或——侍从们握紧淬毒兵刃的手沁出冷汗——这竟是请君入瓮的毒计？

为首侍卫长瞳孔微缩，瞬息间已将来者虚实洞悉：银鞍白马的青年将领确有灵虚大圆满的威压，但其身后十余骑不过灵虚五重的气息，在漫天扬尘中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他们这数百侍从早已突破辟谷境，足下青砖被激荡的真气碾成齑粉。只需三息，便能将所谓援军连人带马碾碎在这修罗场中。

精武寻梦本该如离弦之箭破空而去，借奔马之势撕裂这血色罗网。可此刻两人却勒马悬蹄于黄沙漫卷的旷野，玄铁重剑在骄阳下折射出森冷寒芒，仿佛在生死棋局上落下一记惊天残谱。

莫非这两人竟要祭出什么惊天秘宝阻截？亦或援兵携带着毁天灭地的绝世杀器？

侍从们虽参不透其中玄机，却秉持宁错防千万，不漏失分毫的准则。但见他们周身腾起护体罡气，要害部位覆盖着流动的真元屏障，肌肉如弓弦紧绷。虽功诀流转速度因此暴涨数倍，但总好过在诡谲手段中不明不白陨落——只要能在真元枯竭前将二人擒杀，这代价便值当。

精武寻梦忽见众侍从齐齐顿步，摆出天罗地网阵势，不由瞳孔微颤。两人对视间俱是惊疑：这般阵仗所为何来？

若知晓侍从们是因醉舞沙场弹指间四侍从灰飞烟灭而杯弓蛇影，二人怕是要笑得剑锋乱颤。

电光火石间，两道声线在虚空交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话音未落，二人身形已化作流光疾掠，直扑包围圈未及合拢的东北缺口。

那里确有追兵迫近，却非友军。侍从们只当是敌援将至，怎会料到这不过是索命阎罗？

白马嘶鸣声中，铁骨铮铮勒缰驻蹄。当醉舞沙场的面容映入眼帘时，他双目骤然迸射寒芒——这位柳大小姐的护道者，昔日在《九霄争锋》里曾与陈传仁在通天塔巅鏖战三天三夜，他岂会不识？

至于精武寻梦，纵使麾下早已呈阅过画像玉简，但此刻直面真人，那骨子里透出的凛冽剑意，仍令铁骨铮铮握缰的指节微微发白。

近日精武寻梦接掌黑风寨大当家的消息在玩家圈激起波澜，陈伟仁却对着光屏嗤笑出声——这种籍籍无名之辈，怕不是踩了狗屎运才撞到头衔。他随手将消息划入资讯洪流，任其淹没在无数战报之中。

铁骨铮铮的鎏金战甲在日光下折射冷芒，当他收到精武会的情报时，青铜护指仅是在羊皮卷轴上漫不经心地扫过几行。直到三日后亲卫提起，这位雄踞北疆的霸主才想起似乎确有这茬。

此刻山道烟尘滚滚，铁骨铮铮勒住嘶鸣的战马，鹰隼般的目光穿透飞扬的沙砾。当看清被追杀的竟是醉舞沙场，他鎏金护腕下的指节骤然收紧。马鞭破空声里，三千铁骑如黑云压城般调转方向——这等豪杰，值得他赌上一局。

尽管跨服战里七次招揽皆被婉拒，纵使柳菲菲的朱雀旗已插在对岸山头，铁骨铮铮仍策马扬鞭。玄铁重剑劈开箭雨时，他眸中掠过精光：江湖儿女最重义字，今日若让这铁汉欠下救命恩情......

战马踏碎山石，他望着那道浴血身影暗自盘算。金银珠玉动不得真豪杰，但若是恩义织就的囚笼，任你钢筋铁骨也挣不脱。这份人情债，迟早要在关键时刻化作锁住猛虎的金链。

铁骨铮铮忽然眯起眼睛——若早知与醉舞沙场并肩的竟是精武寻梦，这步棋还下不下？指尖摩挲着剑柄上盘绕的龙纹，他忽而冷笑：救一个是救，救两个也是救，横竖醉舞沙场的债，本座收定了。

前方奔逃的身影骤然迟滞，铁骨铮铮剑眉微蹙。未等对方开口，他已然振臂高呼，声震林樾："醉舞兄弟莫慌！"玄色披风在罡风中猎猎作响，三十张铁胎弓同时拉满的嗡鸣，是他最真诚的邀约。

醉舞沙场闻言身形微晃，旋即加速突围。铁骨铮铮瞧见他绷紧的后颈肌肉，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马蹄声里，他仿佛已听见命运天平倾斜的声响——这局棋，到底还是落子无悔。

铁骨铮铮不愧雄踞中国电竞巅峰的麒麟儿，其智计如蛛网覆天，寻常人连窥其轨迹都难。甫入《梦幻完美》便以雷霆之势攫取儒家圣印，霎时撼动整片以儒为尊的大陆根基，九大王庭的龙案奏章皆为此人震颤。

精武寻梦望着那道立于赤焰战马上的身影，冷硬如铁的侧脸沁出细汗。他原以为这位铁血霸主会漠然转身，任他们在黄泉瘴气中化作枯骨，怎料对方竟反手掷出玄天绫，生生将救命的人情枷锁扣在醉舞沙场脊梁之上。

世间债负，唯人情二字最是诛心。于薄情者不过清风拂面，于醉舞沙场这等重义豪杰，却成了刮骨钢刀也难断的桎梏。遥想当年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的青龙偃月刀，终在华容道凝成千古喟叹，便是这因果轮回最锋利的注脚。

精武寻梦瞳孔微震，暗潮在眼底翻涌。陈传仁这手棋落得既毒且妙，分明是逼着他们在生死局里做棋子。他抚过腰间墨色剑柄，忽觉掌心传来刺骨寒意——眼前这儒门魁首的谋算，竟比墨家机关城的千重暗弩更令人胆寒。

铁骨铮铮与陈伟仁的宿怨此刻愈发昭然。一个是执掌礼乐乾坤的儒道圣子，一个是统御非攻天机的墨家传人，两股气运在血色残阳下绞成漩涡。精武寻梦望着掌心逐渐显现的矩子令纹，喉间泛起青铜锈般的苦涩。

黑风寨水月洞天那夜犹在眼前。当他劈开青铜锁链缠绕的秘匣时，墨眉古剑的寒光曾映亮整片洞窟，三百墨儡机关齐齐叩首的轰鸣声，至今仍在午夜梦回时震得他肝胆俱颤。可那柄象征"兼爱平生"的圣器，此刻在袖中重若山岳。

王大锤审视的目光刺得他脊背生疼。那位墨家老匠作虽未明言，精武寻梦却比谁都清楚——要让人字脉、天志堂那些桀骜之徒俯首，单凭一柄古剑远远不够。墨家矩子须得是能擎起苍天倾覆的巨擘，而他掌心的老茧，尚不足以握住这乱世的秤杆。

沙尘暴裹挟着铁骨铮铮的战旗猎猎作响。精武寻梦看着逐渐逼近的玄甲铁骑，墨色披风在罡风中碎成漫天鸦羽。他分明听见宿命齿轮咬合的咔嗒声，当那人情债化作血色契书烙在额间时，整片荒漠都开始向深渊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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