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符咒之术

精武寻梦与醉舞沙场距铁骨铮铮尚有三十步之遥，忽见四面烟尘腾起，转眼间已被侍从军团如潮水般彻底合围。

二人攥紧手中兵刃，背脊相抵，目光如电扫视周遭。鎏金甲胄折射着烈日寒芒，数百柄弯刀在沙地上拖出蛇形阴影。

带伤之躯终究难敌数百健卒的围追堵截。若非侍从们存了猫戏鼠的心思，这两条漏网之鱼早该缚于囚车之中。

寒铁锁链在侍从长手中哗啦作响，却未急于收网。活捉令悬在头顶，谁也不敢逼这困兽拼死反噬。

二十余精锐如铁桶阵般环立十步开外，余者卷起黄沙狂澜直扑铁骨铮铮所在。断其羽翼，绝其念想——此计狠辣却精准。

侍从长抚过腰间镶着红宝石的弯刀，嘴角噙着笃定的冷笑。能被"沙漠之狐"点化的传人，骨血里定然浸着九命妖狐的韧劲。

先锋马队距敌阵二十步骤停，霎时间淬毒飞蝗石、透骨钉化作点点寒星破空而去。铁骨铮铮所在之处，顿时绽开朵朵血莲。

暗器谱系庞杂，囊括飞刀、透骨钉、袖中箭、牛毛细针等诸般利器，尤以柳叶飞刀最为常见。此前交战中，侍从们皆以武艺自矜，视暗器为小道，然经醉舞沙场瞬杀四人之役，此刻再无人敢存轻慢之心——须知狮子搏兔亦须全力，若能百步之外取人性命，何苦近身涉险？

千百道寒芒破空而至，既如飞蝗罩向鞍上铁骨铮铮，亦似银蛇绞杀雪里白四蹄。虽知"射人先射马"乃兵家至理，侍从们目睹这通体雪光的西域神骏时，仍不免心如刀绞。良驹易得，龙种难求，这般踏雪无痕的汗血纯种，本是能换三城五寨的稀世珍宝。

铁骨铮铮但见漫天星芒撕裂暮色，竟将爱骑也纳入杀局，心头火起。猿臂舒展间丈二银枪已然在手，龙吟般的怒喝震得飞沙走石："尔等找死！"枪锋过处，七枚透骨钉应声迸裂，在雪里白颈侧溅起连串火星。

铁骨铮铮骤然勒住缰绳，足尖在马鞍上轻点，身形如鹞子翻云腾空而起。右手寒光乍现，三尺青锋在身前织就漫天星芒，剑锋过处竟带起隐隐风雷之声。

金铁交鸣响成一片银珠落盘，暴雨梨花针、透骨钉、子午镖，诸般暗器撞上那泼水不入的剑幕，俱化作点点火星坠入尘埃。

剑舞游龙间，铁骨铮铮左手已拈出张青芒流转的符纸。指节轻叩符上朱砂咒文，口中真言如金石掷地："天罡护体，巽甲归元！"

白马嘶鸣声中，淡金色光罩如水纹漫过马身。后续袭来的暗器撞上护罩，竟似冰雹击打铜钟，在阵阵涟漪间崩裂成齑粉，徒留满地寒星闪烁。

东方符道讲究"以形载意，借物通玄"。符师将天地灵气凝于特制符纸，配以真言手印，便可令寻常修士催动高阶术法。此道虽耗材甚巨，却能让未至金丹者亦有移山倒海之能。

【坚甲符】乃五行护身咒之基，符成时需以辰砂混合玄龟血书写巽位符文。符师修为愈深，那护体金光便愈似实质，传闻天师级坚甲符甚至可硬接金丹修士全力一击。

蓬莱派符殿的晨钟暮鼓间，铁骨铮铮已临摹过八百张黄品符纸。此刻他指间燃烧的符篆虽仅是最下品，但那行云流水的激活手法，分明已得"咒随心动"的三昧真谛。

符道门槛之高，非天赋异禀者难窥门径。纵是最粗浅的避尘符，也需日夜观想符胆结构，寻常修士穷其半生，未必能完整绘出个中纹路。

制符师的神识必须远高于常人，其灵台识海需经百年淬炼方能凝成九转玉魂。对金木水火土五行本源需参透至"见纹辨炁"之境，风雨雷电等天地元素更要达到"念动法随"的亲和层次。蓬莱阁典籍记载，未开天眼者不可窥符道，未通灵脉者难绘敕令。

刻画符咒如走刀山火海，万张黄符难成其一。千年雷击木所制符纸，极北冰魄研磨的朱砂，南海鲛人血调和的灵墨，每样皆价比上品灵石。更需以本命精血为引，非元婴期大能难承其耗。故散修多止步于画些祛病驱邪的凡符，真正能封存移山倒海之威的玄符，皆出自洞天福地的秘库。

市面上一张"九霄雷劫符"可抵三座灵石矿脉，半卷"缩地成寸符"能换九转金丹。当年东海拍卖会上，蓬莱阁流出的"十方俱灭符"引得七十二岛主竞相割让灵脉，其威能据传可让方圆百里化为焦土，符灰落地三载不生寸草。

蓬莱阁镇派至宝"万象天机图"中封印着上古十二祖符，其"太虚神火符"曾焚尽魔道十万血傀，"玄冥弱水符"更在三百年前将整片幽冥海冻成冰原。此刻铁骨铮铮袖中暗藏的三张"天罡剑阵符"，正是蓬莱七长老闭关八十载所炼，每道符纹都流淌着星辰之力。

铁骨铮铮踏着北斗禹步，青衫广袖间流转着先天八卦的虚影。执笔凌空画符时，指尖绽开三十六道紫金毫光，每道光芒都暗合周天星斗轨迹。飘落的符纸在离地三尺处自行燃烧，灰烬竟凝成栩栩如生的仙鹤，衔着雷电扑向敌阵。

侍从们手中淬毒的追魂钉突然凝滞半空，耳边响起清越鹤唳。暴戾杀气被浩然道韵涤荡，某個刀客的鬼头刀竟莫名垂下三寸。修为稍弱者恍见云端有金甲神将虚影，持着丈八雷矛俯视战场，惊得丹田真气险些逆行。

铁骨铮铮的青铜古剑划过玄奥弧度，剑尖挑起的不是血花而是符篆残影。倒下的侍从脖颈处浮现朱砂咒印，魂魄竟被拘在离体三寸处挣扎。其余人骇然发现脚下不知何时显出缚地阵图，青石板缝里钻出带刺的墨色藤蔓。

暗器暴雨中混着苗疆蛊毒与唐门腐骨砂，却在触及铁骨铮铮周身三丈时化作铁水。那匹照夜玉狮子昂首长嘶，马蹄每踏地一次便荡开金色涟漪，七根透骨钉在鬃毛间碎成齑粉。侍从首领这才惊觉，马鞍上暗绣的云雷纹竟是活的防御阵。

三十七名死士的眼白同时泛起血光，丹田爆出骨骼碎裂声——这是催动天魔解体大法的征兆。他们腰间悬挂的骷髅令牌咔咔作响，喷出带着硫磺味的黑雾，将方圆百步化作九幽鬼域。但铁骨铮铮怀中的镇魂玉突然大放光明，照得厉鬼尖啸着化为青烟。

刀剑相交迸出幽蓝鬼火，地面裂痕中渗出腐臭血水。铁骨铮铮的剑锋却亮起纯阳真火，劈开黑雾如旭日破晓。某个侍从的断臂尚未落地，伤口处便绽放出金色莲花，将他尚未出口的惨嚎封在喉间。

大巫师种在他们灵台的噬心蛊开始反噬，失败者的神魂将被炼成万魂幡。有人七窍开始流血却仍疯狂劈砍，断刀上燃起本命精血凝成的冥火。铁骨铮铮轻叹一声，袖中飘出张泛着月华的符纸，所到之处怨魂尽数超度，连地面血污都开出朵朵白莲。

寒芒乍起，剑气纵横。铁骨铮铮右手挽出七朵剑花，霜刃映血光；左手符箓翻飞如蝶，咒文如金珠落玉盘。护体金光笼罩周身之际，十丈火鸦已挟焚风之势，将三十铁卫化作赤地焦土。

须知他此次下山前，七位师兄赠的乾坤袋里，三千符箓垒作八宝琉璃塔状，更有十二师姐将本命真火凝成符胆，说是要焚尽天下负心人。

流火符虽不入品阶，然漫天火雨坠如星辰，生生在军阵中犁出十丈火河。灵虚境大圆满的威压如渊渟岳峙，纵使百夫长持玄铁重盾，亦难近其三尺青锋。

当那柄秋水剑贯穿第六个侍卫咽喉时，铁骨铮铮眉间戾气忽化作三月春风。他振剑甩落血珠，衣袂飘举恍若谪仙临尘，哪还有半分修罗模样。

若教江南十二钗见此情形，怕是要撕碎手中鲛绡帕——那剑锋染血的清贵，那火海漫步的从容，恨不能将芳心尽付，换他回眸时眼角一粒朱砂痣。

江湖皆知玄天剑宗首徒夜夜红烛高照，虽未学魔道豢养炉鼎，但每月初七总有蒙面佳人叩响山门。守山灵鹤见得多了，连啼鸣都带着三分揶揄。

寻常修士视若珍宝的烈火符，在他手中竟如秋叶纷飞。每张符纸燃起的青鸾火，烧得玄甲侍卫须发卷曲，不得不催动丹田真元筑起护体罡气。

琉璃盏倾，真元似瀑。十二名侍卫额间已现汗珠，手中陌刀重若千钧。他们怎知对面那人腰带里，尚有三百张雷符正吞吐紫电。

千年古墓中的符箓传承早已断绝，现今侍卫统领怀揣的那张替身符，还是掘了祖坟才得来的保命物。寻常侍卫若得张神行符，怕是要供在祖宗牌位前晨昏三叩首。

铁骨铮铮却将符箓使得犹如泼墨——这边厢五雷正法未散，那边厢又起巽风结界。西域黑市里价值连城的符纸，在他指间不过片片飞灰，混着侍卫们心头滴落的血。

黄金万两化作青烟，他却浑不在意。毕竟玄天剑宗的库房里，大师姐画的避尘符，都是用来垫桌脚的。

铁骨铮铮挥金如土的豪横气度，令随行侍从双目赤红，妒火在胸腔里翻涌成海。若他们也能怀揣如此珍稀符咒，手足同袍何至于埋骨黄沙，又何须在午夜梦回时独饮悲怆。

烟尘漫卷处，十数骑君临天下的精锐踏风而至。领首的枣骢神驹上，端坐着位眉目如画的清丽佳人。她素衣胜新雪，铅华不染自成天香国色，较之精武寻梦魂牵梦萦的醉舞红尘，竟似寒梅映牡丹，平分了人间春色。

此女正是君临天下双璧之一的铁骨傲雪，修为已至灵虚六重境。既是铁骨铮铮未过门的鸾凤，亦是宗门第二高手铁骨寒霜的掌上明珠。其智计百出的谋略，较之未婚夫亦如双星并耀，常于谈笑间布下天罗地网。

剑锋绽出血色妖莲的间隙，铁骨傲雪眼波流转，瞥见心上人衣袂翩跹的从容姿态。双颊不觉晕染桃色，眸中星河璀璨如见神迹。那游刃有余的潇洒气度，忽又勾出她记忆深处旖旎的碎片——与陈传仁抵死缠绵的月夜，连露珠都浸着醉人芬芳。

纤指抚过缀满东珠的剑穗，铁骨傲雪唇角漾起笃定的笑纹。她自有降服这匹烈马的底气：身后矗立着富甲九州的铁骨世家，眉间流转着倾国倾城的绝代风华，更兼七窍玲珑心可解千千结。纵使陈传仁身畔群芳竞艳，她却从不效仿那些痴缠女子，只以万里河山为棋局，将缰绳化作绕指柔。

事实确如所料，即便陈传仁昼夜周旋于各方势力间，每逢月升三次必策马赴约。当鎏金香炉吞吐第三缕青烟时，总能见他携着塞外新酿的葡萄美酒，为铁骨傲霓展开幅永不重复的红尘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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