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寻找向导

穿越苍郁的伤麒森林，疾风草原豁然铺展眼前。平坦开阔的夯土官道取代了林间崎岖，令精武寻梦一行人马蹄生风，竟比预期提早两个时辰便望见苏木尔营的城垣。

占地数十里的营盘宛若巨兽匍匐草原，粗犷浑厚的土石建筑群错落排布，兽首纹青铜灯台在风中轻吟，彩绘羊毛毡帘翻卷如浪，每寸砖石都浸透着游牧部族的雄浑气韵。

这座边塞重镇屯驻着上万精兵，更有数万逐水草而居的牧民。当护送队伍尚在五里开外，营门骤然洞开，数百铁骑挟着烟尘奔涌而来。身披犀皮战甲的哈克萨将军一马当先，鹰隼般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落在鸾驾中灵儿的珠帘上。

入城盛况更甚凯旋。酥油茶香弥漫街巷，烤全羊的油脂滴入篝火噼啪作响。牧民们捧着镶嵌宝石的银壶，将琥珀色的马奶酒斟满贵客的角杯。暮色初临时，将军府庭院已燃起三层楼高的松木火堆，马头琴声裹着牧歌穿透云霄，将整座城池化作跃动的光海。

当众人沉醉于灼灼篝火映红的夜空时，灵儿公主贴身侍女小玲儿悄然退场。戌时三刻，精武寻梦三人被引入内室，烛光在小玲儿紧绷的面容上投下摇曳的影。

"寅时三刻，兵分三路。"她指尖叩着檀木案，锦囊的金线刺绣在灯下泛起冷光，"萧统领持此舆图引中军，务必于巳时初刻抵狼牙隘。"沉甸甸的钱袋与密令同时推至萧向东面前，牛皮绳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萧向东喉结滚动，掌心渗出薄汗。这些时日全仗队伍严整令敌寇无机可乘，如今三分其众，无异于将肥羊投入狼群。精武寻梦与阿健交换眼神，喉间似有千钧重，终究化作抱拳时甲胄的铿锵。

待三人退出，萧向东借着廊下风灯展开舆图，城垛外的夜枭啼叫陡然尖锐，如利箭划破虚假的安宁。

小玲儿从袖中抽出一卷蜡封密函，连同沉甸甸的鹿皮钱袋按在阿健掌心："铁血堂诸位走右路。辰时三刻前按图索骥抵鹰愁涧，既要破开迷雾——更要护得殿下周全。"

阿健五指收拢攥紧密函，沉甸甸的钱袋在掌中叮咚作响。转身时与精武寻梦的袍角同时扬起，两股罡风相撞的刹那，异口同声的"珍重"竟似金铁交鸣。

精武寻梦与阿健目光相触，笑意如昙花乍现。待那玄色披风卷出珠帘，阿健眉宇间已凝起千丈霜寒。

鎏金香炉腾起青烟时，小玲儿解下腰间另一只绣金革囊："精武会随本小姐取道左翼。戈壁的沙暴说来就来——"她指尖划过羊皮地图，朱砂印记蜿蜒如血，"今夜子时前寻个熟知星相的向导，要能辨得出天狼吞月的时辰。"

精武寻梦将钱袋系在小云儿杏色丝绦上，月光掠过她发间银簪，映得密令上的火漆忽明忽暗。少女耳畔的东珠坠子随点头轻轻摇晃："哥哥且去调息，采买驼铃与鹰哨的事......"

精武寻梦忽将人揽入怀中，鼻尖萦绕着少女发间清甜的槐花香："这四十九天餐风饮露，连累你掌灯验毒、枕剑守夜......"他尾音浸着沙哑，"答应我，若遇流沙阵，定要弃车保帅。"

小云儿踮脚时石榴裙绽开涟漪，在他颊边烙下带着药香的吻："云儿记着给骆驼喂罢苜蓿草，就系好玄铁锁子甲——"她指尖抚过对方掌心的茧，"保护好公主和兄弟们——也等着你。"

穿过篝火摇曳的庭院，酒瓮旁传来竹梆子敲打声。精武寻梦按住醉和尚肩头玄铁佛珠，却见对方抹去胡须上的葡萄酿："洒家这韦陀杵正愁没处开光，弟妹少根头发丝儿，和尚提头来见！"

精武寻梦最后望向马车阵。十二具青铜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静坐的躯体已没了鼻息。当他盘膝坐进北斗阵眼的刹那，龟甲罗盘倏然停止转动。

暂按下张墨伏案疾书不提，且说小云儿寻觅向导之事。

辞别精武寻梦，小云儿携小荷小梅步入篝火跃动的庭院。金红火光映着少女们娇艳的面庞，她们在欢歌曼舞的人群中细细打听苏木尔营最负盛名的向导。

须发如银的老者撒都丁拄着胡杨木杖起身，褶皱里盛满大漠风霜的眼眸闪着光："姑娘们若要寻访西陲秘境，老朽愿引三位去见苏木尔营的星辰之眼。"

四骑踏月而行，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叩出清脆节奏。穿过七弯八绕的街巷，北城一座巍峨院落撞入眼帘。赭石垒砌的高墙内传出驼铃轻响，院主人纳西年逾五旬，正是苏木尔营三大名向导之一。

未及叩响铜环，斑驳木门吱呀一声自动开启。萧向东领着亲兵牵马而出，月光在他玄铁甲胄上流淌如银瀑。纳西捧着镶银马鞍相送，抬头望见故人，古铜色的脸庞绽开笑纹。

"长生天赐福！"撒都丁张开双臂迎上前，"今夜我带来了沙漠玫瑰般璀璨的客人。"

萧向东目光掠过少女们缀着明珠的裙裾，朗声笑道："纳西老爷已应允明日为我引路，诸位怕是要另寻明灯了。"言罢扬鞭策马，蹄铁卷起烟尘疾驰而去。

两位老者以游牧之礼相拥，纳西转向姑娘们时，腰间镶嵌绿松石的短刀微微晃动："能让夜莺都羞于鸣唱的贵客莅临，可是要听驼铃讲述沙海的故事？"

当撒都丁道明来意，纳西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歉疚之色："晨星为证，我已在圣泉前向萧统领立下誓言。不过..."他指向东方天际若隐若现的启明星，"沙拉丁的猎鹰之眼，或许能带你们找到月光下的海市蜃楼。"

小云儿屈膝行了个胡礼，银铃般的嗓音惊起檐下栖鸽："愿您马蹄踏过的沙丘都开出雪莲。"

三人随着撒都丁转向城西时，夜风送来纳西浑厚的祝福，像大漠深处的鹰唳穿透星河："**会在流沙中为你们铺就月光毯！"

暮色初染檐角时，小云儿四人踏着斑驳日影来到城东一处青砖围墙的院落前。

撒都丁屈指叩响兽首门环，浑厚嗓音穿透枣木门扉："亲爱的沙拉丁哟，你可爱的老朋友撒都丁带着春风来拜访啦！"

门轴吱呀转开，着灰布短打的男仆躬身时露出脖颈晒痕："愿安拉赐福，我家老爷在葡萄架下候着诸位贵客呢。"他嗓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躬身引路时腰间银铃串叮咚作响。

众人将坐骑拴在拴马石上，随着男仆穿过缀满夕照的葡萄藤廊。正厅内青花地砖沁着凉意，铜鎏金香炉吐出乳白烟柱，将驼绒挂毯的纹路氤氲得愈发神秘。

沙拉丁捻着琥珀念珠起身相迎，银质托盘上的雕花铜杯盛满马奶酒："让远道而来的云朵先润润喉咙。"他待众人饮尽杯中琼浆，鹰隼般的目光掠过姑娘们的绑腿，"能让撒都丁亲自引荐的商队，怕是要去月亮坠落的方向？"

撒都丁抚着卷曲的络腮胡苦笑："这些勇敢的云雀要追着落日西行，可惜我这老骨头认不得星图。沙拉丁你的骆驼可是饮过天河水的......"

"安拉见证我的愧疚！"沙拉丁捶打着自己镶嵌绿松石的腰带，"今晨刚应下剑仙城少主的邀约，黎明时分驼铃就要摇响。"他忽然抓起水晶盘里的蜜枣塞给众人，"城北纳西的沙舟队......"

"我们刚从沙尘暴肆虐的城北过来。"撒都丁扯开浸透汗水的领巾，"纳西的驼队早被官家烙上了金印。"

沙拉丁深陷的眼窝里闪烁着遗憾："若只是沿着胡杨林西行三十里，集市上随便哪个牧童都能当引路人。但要穿越黑沙海......"他突然盯着小云儿腰间的羊皮地图，"除非你们能让沙漠之魂开口说话。"

小云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皮鞭穗头："撒都丁老爷说过，苏木尔营有三位通晓沙漠呼吸的向导？"

沙拉丁沟壑纵横的面庞泛起崇敬："你们要找的是'活化石'马依泽老爷子，他认得每粒沙子的年轮。"老向导突然抓起挂在墙上的弯刀，"趁着星子还没爬上驼峰，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带你们闯趟城南。"

五骑踏碎暮色时，小云儿注意到沙拉丁始终将弯刀柄上的狼头对准西方。

马蹄在青石板上叩出急促的节奏，城南宅院的守门人是个鬓角染霜的老仆，他捧着嵌螺钿的枣木匣迎客："老爷正在观测星轨，诸位请随我来。"

沙拉丁屈膝跪在青石板上，向着廊下那位面容矍铄的老者深深叩首："恩师在上，弟子沙拉丁特来请安。"

马依泽倚着藤杖起身，枯瘦的手掌托住弟子臂膀："莫不是又招惹了哪路神仙？"皱纹密布的眼角掠过众人。

沙拉丁古铜色的面庞泛起赭红，侧身让出身后倩影："是这几位天仙般的贵客有要事相求。"

小云儿盈盈施礼，月光在她鬓边流苏上流转："叨扰马老前辈，小女子斗胆请您出山引路。"

马依泽花白长眉陡然竖起："城北纳西正值壮年，何苦为难我这把老骨头？"藤杖重重杵地，惊飞檐下栖鸟。

"恩师明鉴，"沙拉丁慌忙抱拳，"弟子与纳西都领了紧急军务，明日拂晓便要开拔。这些姑娘护送灵儿公主西行，若您不便，可否让三师弟......"

"那孽障上月便溜去剑仙城厮混！"老者猛然咳嗽起来，枯枝般的手指攥紧衣襟，"说好昨日返程，至今杳无音讯！"

小云儿将绣着金线的绢帕叠成莲花状置于石几："恳请前辈三思，我们在将军府静候佳音。"

待众人穿过月洞门，沙拉丁的身影已隐入夜色。撒都丁引着姑娘们连访数位年轻向导，却见小云儿的黛眉始终未曾舒展。

子夜更鼓声中，众人再度立于马家庭院。檐角铜铃在夜风中叮咚作响，老者默然挥手，老仆提着琉璃灯引客至东厢。

破晓前最浓重的黑暗里，玄铁门环叩击声撕破寂静。老管家颤巍巍的惊呼惊起满园宿鸟："快禀老爷！少爷...少爷他..."灯笼映出廊下血渍斑驳的衣襟，"少爷重伤昏迷！"


　　(https://www.tuishu.net/tui/589560/2461625.html)


1秒记住推书网：www.tuishu.net。手机版阅读网址：m.tuishu.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