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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凌潇帝篇:时间的囚徒(13)


上苍之上,泽清殿内。

徐忆离抚着骤然刺痛空洞的心口,望向人族疆域三千大洲的方向,无声呢喃:“还是失败了么?”

不,不对,更不应该的。

强如豐羽帝君那等圣境巅峰的天尊尊者,早已触及不死不灭的边缘,纵使面对万族围攻,也绝无可能在短短数日之内便被彻底击败,乃至气息完全消散于诸天之间。

除非……

徐忆离眸光骤然一凝,指尖不断掐算,良久,最终叹息:“原来如此。”

不是被杀,而是被镇。

以天尊之身为基,以残存族人为祭,以镇域碑之力为锁,主动配合,共同构筑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永恒牢笼。以此方式,斩断外界杀劫的锁定,换取那渺茫一线生机的延续,哪怕代价是永世的沉沦与孤寂。

好一个豐羽帝君!好一个决绝的父君!

这确实是他在那种绝境下,能为女儿黎清潇做出的、最有可能也是最后的保护。

因果线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断裂,而是被那股强大的封禁之力彻底隔绝、屏蔽,从诸天万界的感知与命运脉络中被强行抹除。故而,才会给她带来如此突兀而彻底的失去之感。

徐忆离眼底紫芒幽深如渊,她知道了黎清潇并未真正死”,而是被镇压在了一方破碎小界之中。但这并不意味着危机解除,那封禁之地本身,或许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死地,是缓慢消磨希望与生命的永恒囚笼。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还有机会。

徐忆离当即盘膝坐下,在泽清殿中再次推演起了时空禁阵。

……

三个月后,人族三千大洲边缘,荒芜星域。

当徐昀炫陪着徐忆离再次踏足这片星域时,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痕迹,似乎已被时光与法则悄然抚平。放眼望去,唯有无垠的虚空,漂浮着冰冷的星辰碎砾与古老的大陆残骸,死寂,空旷,仿佛那场波及诸天、葬送一族的血战,不过是遥远纪元前的一场幻梦。

曾经沸腾的能量乱流早已平息,爆裂的法则碎片重归混沌,连空气中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与煞气,也消散得无影无踪。只有那些被恐怖力量永久改变了轨迹、或彻底熄灭的星辰,沉默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的惨烈。

徐忆离沉默地立于虚空之中,素白衣袂如云流泻。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掠过那些破碎的星体,最终落在了这片广袤死寂区域的核心。那里悬浮着一块极不起眼的、布满蛛网般裂痕的灰白碎岩。

它看起来和周围无数漂浮的碎石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小,更黯淡,没有丝毫能量波动。

但徐忆离知道,那就是镇域碑封印的外在显化,是豐羽帝君与整个修罗族最后血裔的永恒之墓。

仅仅三个月的时间,曾经威名赫赫、令诸天侧目的修罗族,便已在时间的长河与胜利者的笔触下被彻底定性。

他们不再是那个奋力崛起、潜力无穷的强大族群,不再是那个为封印自身隐患而耗尽心血、试图融入秩序的努力者。

在由万族生灵主导、无数附庸势力传唱的“正史”之中,他们被钉上了永恒的耻辱柱,成为了嗜杀成性、藏污纳垢、险些酿成诸天浩劫的万族共敌。

他们的辉煌,他们的挣扎,他们的牺牲,他们的爱与恨,都随着那块悬浮于荒芜星域的灰白碎岩一起,被埋葬在永恒的寂静与误解之中。

徐忆离幽幽一叹,轻声对身旁的徐昀炫道:“兄长,为我护法。”

徐昀炫沉默片刻,颔首:“好。”

以徐忆离如今新晋帝君之能,自无可能正面破坏这集万族巅峰之力设下的永恒囚笼。

然而,她体内那九颗自伴生之初便蕴藏着无尽奥秘的神狱之星,却从不循常理。

面对那悬浮于死寂虚空中、隔绝一切的灰白碎岩,徐忆离眸中紫光流转,双手结出一个古老而玄奥的印诀,周身帝辉内敛,气息却陡然变得缥缈莫测。

她轻启朱唇,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穿透万古红尘的韵律:“红尘极境!”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体内那九颗静静轮转的紫色星辰中,排在第七位的那一颗骤然大放光明。

暖金色的光晕自徐忆离周身漾开,轻柔覆盖在灰白碎岩上。坚硬冰冷的岩石表面,竟仿佛蒙上了一层流动的、由无数细微光影构成的红尘画卷。画卷之中,隐约有市井喧嚣、有灯火阑珊、有悲欢离合、有生老病死……那是属于人间的、最平凡也最真实的烟火气息,是与永恒囚笼的绝对死寂截然相反的、流动的生之韵律。

红尘极境并非破解封印,而是以极致柔力将一缕外界红尘的气息与因果,悄然渗入那绝对隔绝的囚笼之中。

下一刻,徐忆离那道承载着红尘极境的意念灵光循着那缕微弱的共鸣,竟如水滴渗石般悄然破入了镇界碑的永恒囚笼之内。

……

眼前唯有一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无光,无声,无时,无空,唯有吞噬一切的虚无。

徐忆离凝定灵识,于虚无中掐动因果印诀。刹那间,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共鸣自黑暗深处传来,那是她当年点在黎清潇眉心的本源印记。

循着指引,她的意念如萤火飘向黑暗中央。

终于,她“见”到了。

一个近乎熄灭的、黯淡的银色光团,蜷缩在虚无之中。光团内,一个银发女孩抱膝蜷坐,将脸深深埋入臂弯,周身笼罩着冰封般的绝望与死寂。

正是黎清潇。

她的存在仿佛已被永恒的封禁与彻骨的悲伤,凝固于此,沉眠于无尽的黑暗里。

徐忆离的意念携着暖金光晕,如夜色中的微火,轻轻靠近。

她忍不住以神念轻唤:“黎清潇……潇潇。”

那蜷缩的银色光团毫无反应,死寂如故。小女孩的身影凝固在悲伤的姿势里,仿佛连神魂都已沉入最深的冰封,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

徐忆离不由轻轻叹息,紫瞳之中掠过一丝真切的痛惜。这孩子,不过才十六岁啊。本该是明媚飞扬的年纪,却要背负一族倾覆之重,被囚于这永恒的虚无与绝望之中。

她没有再徒劳地呼唤。双手于这虚无之中,再次结印。体内,九颗神狱之星感应到主人意志,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轮转闪烁,每一次明灭,都有一股迥异而磅礴的本源之力被引动、交织。

“红尘极境!”

暖金光华率先绽放,如画笔晕染,将属于人间烟火的色彩与气息,强行注入这片绝对的黑白。

“空间壁垒!”

第二颗星辰幽光大盛,无形的空间法则被巧妙编织、固化,并非为了禁锢,而是为了构筑。在这虚无中,强行界定出上下四方的维度感,搭建起一处可供景象依附的“舞台”。

“时间囚笼!”

第三颗星辰流淌出如水银般的时光之力,却不是用来静止或回溯,而是被徐忆离以莫大神通抽取了一丝外界正常流淌的时间韵律,小心翼翼地灌注于此,让这片被永恒凝固的角落重新有了流逝的细微感觉。

“……”

各色神通光华交织碰撞,却又在她精妙绝伦的控制下,达成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和谐与平衡。

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死寂被喧嚣取代。

徐忆离竟将她在外界施展的“红尘极境”,连同其他多种涉及空间、时间、幻象、心念的神通强行融合、升华,在这镇域碑内的绝对囚笼里,开辟出了一方微小却完整的、流动着人间烟火与时间韵律的幻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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