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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他还活着


恰赫恰兰的市集如烈焰般炽热,沙阿宫前的广场沸腾若羊汤,喧嚣震天。阳光刺破晨雾,洒在雪地上,映得五彩布条如虹,铁器寒光闪烁。摊位间人头攒动,商贩的吆喝如潮,牲畜的嘶鸣与孩子的笑声交织,铜铃叮当,宛如一曲边疆的生命狂歌。粗糙的羊毛毯堆叠如山,土黄陶罐散发果香,古尔牧民的羊皮摊前,雕花马鞍与弯刀闪着冷光,柳枝篱笆上彩条飘扬,红如烈焰,黄如麦穗,蓝如晴空,绿如牧场,寒风中舞动,点燃这冬日的边城。

古勒苏姆身着便装,融入这喧嚣市集,刻意褪去平日的高贵与威严。她穿着一袭深灰色亚麻长袍,袍边绣着素雅的藤蔓花纹,腰间束一条暗红细带,肩头披着厚实羊毛斗篷,斗篷边缘缀着细密毛边,随风轻晃,半遮住她的面容,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夜的眼眸,藏着疲惫,也藏着柔情。她的步履轻盈,举止沉稳,既细察百姓的生活,又借这喧闹散去胸中的沉重。几名随行女官同样装束朴素,穿骑装袍衣,头蒙亚麻头巾,隐去身份,簇拥着古勒苏姆,目光警觉又不失好奇,偶有低声交谈,笑声如银铃,点缀在这熙攘的尘嚣之中。

“郡主,那边有人在卖巴克拉瓦!”席琳眼睛一亮,指向前方摊位,语气清脆中带着雀跃。“我先过去啦!”她斗篷一拂,快步奔向前方,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差点撞上一个推独轮车的老商贩。

“席琳,走慢点!”古勒苏姆停下脚步,微微摇头,语气虽有责备,唇角却含笑,藏着宠溺。“都当娘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似的,瞧你那莽撞劲!”古勒苏姆掀开斗篷一角,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眉宇间虽藏风尘,眼角却盈着温柔的笑意,人间烟火霎时浮上她素来端凝的神色。

“哈哈,她就是生下一窝崽,也改不了这德行!”耶尔德兹爽朗一笑,拍了拍席琳的肩膀,引来周围几人侧目,笑声随之传开。杜尼娅掩嘴偷笑,德尼孜则翻了个白眼,嘴角却不自觉扬起。

“耶尔德兹,你别笑我!”席琳回头瞪了一眼,随即兴冲冲凑到摊位前,三言两语便和摊主砍起价来。她攥着一块热腾腾的巴克拉瓦咬下一口,蜜糖与玫瑰香气在齿间化开,甜得她眼睛眯成月牙。“郡主,你们快来尝!这家的巴克拉瓦比巴格达的还香!”她招手叫道,嘴角沾着一粒糖屑,模样像偷吃糖果的孩子,惹人发笑。

古勒苏姆嘴角含笑,缓缓走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人群间巡游。她看见牧人围着羊皮摊议论草场的瘠薄;一个裹头巾的妇人抱着瘦小的孩子,在核桃筐前迟疑良久;街角火堆旁,几个老者啜着酸羊奶,叨咕着水渠工程与盐价涨跌。她的目光温和,却带着深远的洞察,仿佛能看透这片市集背后千丝万缕的命运浮沉。

忽然,杜尼娅放慢脚步,凑到古勒苏姆身侧,压低声音:“郡主,您快看,那边那些卖货的——那辆马车上,插着咱们的旗帜。”

“这有啥稀奇?”德尼孜嘴角一撇,语气不屑,“在塞尔柱帝国的地盘,挂塞尔柱旗帜的外乡商人多了,图个平安吉祥而已。”

但其余人已顺着杜尼娅手指的方向望去。熙攘人群间,广场边缘隐约可见几辆大车停靠,车厢覆着厚毛毡,堆着锃亮的铁锹、镰刀,还有一包包肥皂散发着薰衣草和橄榄油的味道。几名男子披着灰黑斗篷,高声叫卖,行止间透出军旅的干练。最显眼的,是其中一辆车厢上高高悬挂的旗帜——金色的弯月下,一匹奔腾的骏马张扬飞跃,在阳光下烈烈飘扬。

耶尔德兹的心跳骤然一紧,声音哽咽:“……不是塞尔柱帝国的,那是……安托利亚的旗帜。”

古勒苏姆站住了,仿佛被雷击般定在原地。那旗帜,是她昼夜思念的音讯,是她无数梦中想要奔赴的彼岸。她的眼眶轻轻泛红,睫毛微颤,像是寒风刺眼,又像是心底的往事突然浮出水面。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悄然紧攥斗篷下摆,指尖泛白,眼中掠过喜悦、惊惶与几近痛楚的希冀,“走,我们过去看看。”

摊位前,乌尔萨正卖力吆喝,冻红的脸庞满是年轻人特有的热情,胡茬上挂着细小雪粒,活像刚钻出雪堆的土拨鼠。他瞥见古勒苏姆一行走近,眼珠一转,扯开嗓子:“几位贵人,瞧瞧我们的货!安托利亚的香皂,香得迷人,洗得干净!”他抓起一块香皂,递向古勒苏姆,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憨直中带点狡黠,冻红的鼻尖微微抽动,青春的热血在寒风中沸腾。

“乌尔萨!”古勒苏姆身后的索科哈突然惊呼,声音清脆如铃,划破市集的喧嚣。她掀开斗篷一角,露出一张俏丽的脸庞,杏眼圆睁,惊喜中带着戏谑,“你们怎么来了?”她身姿轻盈,斗篷下的红裙若隐若现,似一朵盛开的石榴花,点亮这雪白的世界。

“索科哈?!”乌尔萨愣住,手里的香皂差点落地。他瞪大眼睛,冻红的鼻尖抽动,活像见了鬼,“我没考上巴格达的经学堂,就进了商队打工,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咋在这儿?”他挠头傻笑,眼中闪过旧日情谊的温暖,憨直的模样惹人忍俊不禁。

“我早跟你说了,你就不是读经学堂的料!该去微风军校!”索科哈振振有词,杏眼弯成月牙,俏丽的脸庞笑意盎然,“我们来这儿半年多了!这地方穷得叮当响!”她斗篷一甩,语气轻快,似在挑逗旧友,引来周围几人窃笑。

“乌尔萨,你仔细看看这是谁?”杜尼娅上前,轻轻揭开面纱,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庞,眉如远山,唇若点樱。她指了指古勒苏姆,语气轻快却带着揶揄,眼中灵光闪烁,期待乌尔萨的反应。市集的喧嚣仿佛为她让路,铜铃与吆喝声成了背景,衬托这戏剧性的一刻。

乌尔萨还未反应,李腾已从摊位后站起,目光如鹰,瞬间认出古勒苏姆。他按沙陀人礼节单膝跪地,沉声道:“参见夫人!”狼皮大氅在寒风中翻飞,黝黑的脸庞透着坚韧与忠诚,宛如风雪中的磐石。图兰沙站在一旁,眉头微皱,显然不情愿,但迫于形势,也只得低头行礼。商队伙计们纷纷效仿,齐刷刷行礼,动作整齐如刀,震得摊位前的雪尘飞扬。围观路人吓得一哄而散,躲到远处窃窃私语,目光中满是好奇与畏惧,市集的喧嚣骤然一滞,宛如风暴前的宁静。

“免礼!都免礼!”古勒苏姆急忙摆手,声音清亮却透着慌乱。她掀开斗篷,露出一张清丽无双的脸庞,眉宇间风尘仆仆,眼角却盈着温柔笑意,“阿哈兹大叔,你们怎么来了?”她强压心中激荡,试图恢复摄政郡主的威仪,但眼中的泪光已出卖她的脆弱。

“夫人!竟在这儿遇见您,感谢真神!”李腾站起身,眼中闪过抑制不住的激动,嗓音洪亮如钟,“我有天大的好消息带给您!艾赛德少爷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出门前,祖尔菲亚收到他的来信,他已回到潘菲利亚城!”李腾的声音在市集中回荡,盖过商贩的吆喝,震得骆驼低吼,铜铃叮当作响。

“天哪!”古勒苏姆如遭雷击,眼眶骤然泛红,泪水如断线珠子滑落。她捂住嘴,喉头哽咽,啜泣声再也压不住。自五岁丧父后,她从未在人前大哭,此刻却如冰封的湖面崩裂,悲喜交加奔涌而出。清丽的面容泪光闪烁,宛如雪地红梅,脆弱却坚韧。

“这是真的?”杜尼娅与耶尔德兹同时惊呼,声音颤抖。杜尼娅明艳的脸庞瞬间失色,泪光闪烁,纤手紧握斗篷,指节泛白;耶尔德兹英气的面容柔化,爽朗笑容化作泪水,她一把抱住杜尼娅,两人相拥而泣,泪水浸湿斗篷。宫廷岁月中,李漓的音容如刀刻心头,如今乍闻生还,旧日柔情如潮水涌来,市集的喧嚣仿佛为她们静止。

席琳正咬着巴克拉瓦,蜜糖香气未散,忽闻古勒苏姆的哭声,她猛地转头,娇俏的脸庞满是惊愕。手中点心啪嗒落地,油腻小手攥紧,怒喝道:“德尼孜,这伙人是哪来的,竟敢惹郡主哭?还不拿下!”她柳眉倒竖,斗篷下的身姿如怒放的玫瑰,美丽中透着泼辣,护主心切宛如一团烈焰。

“拿什么拿!”德尼孜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屑,却掩不住眼角泪光。她清秀的面容带着冷傲,头巾下的黑发随风轻晃,“你先看清他们是谁!”她指向李腾,声音哽咽,喜悦与激动交织。

席琳定睛一看,尖叫道:“阿哈兹大叔!”随即脸色一变,急切道,“可你们为何把郡主逼哭?我们离开安托利亚是不得已!若不走,就得和哈迪尔、祖尔菲亚的军队打起来,我们不想和他们打!你们不能怪我们!”她咬唇,眼中闪过愧疚与倔强,娇俏的面庞涨红,宛如带刺的蔷薇,既脆弱又坚强。

“没人提我们不辞而别的那件事!”德尼孜抹去泪水,声音哽咽却透着喜悦,“他们带来了好消息!他还活着!找到了!”她再也忍不住,泪水滑落清秀脸庞,纤细身躯颤抖,往日的冷静荡然无存。市集的喧嚣重新涌起,吆喝声、铜铃声如浪,却掩不住这情感的风暴。

“谁?谁活着?”席琳仍未回神,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茫然,巴克拉瓦的碎屑沾在嘴角。

“你孩子的老爹!”索科哈兴奋插话,俏丽脸庞笑意盎然,杏眼中闪着狡黠。她未哭,透着旁观者的轻松,斗篷下的身姿轻盈如燕,似在享受这戏剧性一幕。

“什么!真的?!”席琳娇呼,油腻双手猛地合拢,按天方教的礼仪跪在雪地上,喃喃道:“感谢真神!感谢真神!”她娇俏的面容泪光闪烁,唇角绽开狂喜的笑,宛如春花初绽,美丽得令人心动。孩子父亲的生还卸下她心中重担,喜悦如烈焰在她眼中燃烧,点亮这寒冬的市集。

“席琳的孩子的爹?”李腾一愣,黝黑脸庞闪过疑惑,目光扫向席琳。

“离开安托利亚后,才发现她怀上了,是个男孩!”杜尼娅擦去泪水,声音轻柔却带着骄傲。她明艳的脸庞恢复光彩,眼中闪过对席琳的怜爱,“如今孩子都快会走路,活泼得很。”

“喜上加喜!”李腾哈哈大笑,豪气冲天。他双手抱拳,朝东方天空朗声道:“求列祖列宗保佑这孩子!”这一刻,他不再是阿哈兹,而是李腾,骨子里那份高度汉化的沙陀血性喷薄而出,与他们平日里那套天方教的外衣形成微妙对比。周围路人投来异样目光,但他浑不在意,眼中只有对主上家里人丁兴旺的喜悦。

市集的喧嚣如潮水翻涌,商贩的吆喝震耳欲聋,骆驼低吼,铜铃叮当,士兵的号令此起彼伏。摊位前,一群丽人当街啜泣,引来路人侧目,窃窃私语如风蔓延。商贩放低吆喝,牧民牵羊驻足,孩子们攥着柳枝铃铛,睁大眼睛偷看这罕见的场面,市集的热烈气氛与情感风暴交织,宛如一幅生动的边疆画卷。

“夫人,这里是市集……”李腾收敛笑容,低声提醒,目光扫过围观人群。

“对,是市集。”古勒苏姆深吸一口气,抹去泪痕,恢复摄政郡主的威仪。她清丽的面容仍带泪光,却透着坚韧,“阿哈兹大叔,先去沙阿宫,随我走。”她转身,斗篷在寒风中轻扬,步伐坚定,宛如一盏指引方向的明灯。

“沙阿宫?”李腾一怔,眼中闪过疑惑。

“郡主如今是恰赫恰兰的摄政,沙阿殿下的姑姑!”杜尼娅接口,语气带着自豪。她灵动的眼神扫过李腾,唇角微扬,似在提醒他古勒苏姆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那好,我这就跟您走。”李腾点头,转身对乌尔萨、图兰沙等人吩咐,“你们继续干活!”

“都自家人,一起来吧!”古勒苏姆摆手,声音清亮,透着果决,“货物我让人帮你们卖,卖不完的我原价收,慢慢卖!”古勒苏姆眼角泪痕未干,唇角绽开温暖的笑,宛如雪地红梅,坚韧而美丽。

“太好了!谢谢夫人,我早就饿了!”乌尔萨咧嘴一笑,冻红的脸庞满是憨直,眼中闪着对热汤的渴望。他挠头,活像贪吃的大男孩,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瞧你那点出息!”索科哈娇嗔,杏眼一瞪,俏丽脸庞带着戏谑。她上前拍了乌尔萨的肩,“走吧,你跟在我后面!依我看,你不如留在我们这里找个差事,那就不会风餐露宿,饱一顿饿一顿了!哈迪尔家的那俩小子如今都在这儿,哥哥伊尔马兹是骑兵小队长,弟弟库特鲁格是见习税官。”

“哈哈!”耶尔德兹爽朗一笑,英气面容如阳光明亮,“索科哈,你这是要拐人了吗!人家虽然辛苦,可是赚的可比留在我们这里当官多得多了!”她的话,豪迈中透着从容,引来众人笑声。

“库特鲁格是这里的税官?”乌尔萨眼睛一亮,“城门口那俩兵硬收了我们俩银第纳尔的‘保证金’,让他帮我要回来!”他冻红的脸庞满是兴奋,活像抓住救命稻草。

“我就不去了,总得有人看摊。”图兰沙平静开口,站在摊位后,灰黑斗篷下的身姿挺拔如松。他的目光沉稳,带着疏离,眼中闪过复杂情绪,似不愿融入这突如其来的团聚。

“索科哈,你留下,陪图兰沙干活。”杜尼娅转身,灵动眼神扫过索科哈,唇角微扬,“我回去派人接替你们。记得,帮我买五块香皂!我好久没用香皂洗头了。”

“也帮我带五块!”耶尔德兹接口,爽朗一笑,“安托利亚的香皂,别处买不到!”

“近侍女官大人,您还是让托普尔留下吧。”索科哈俏皮一笑,杏眼弯成月牙,转身对图兰沙揶揄,“图兰沙,你做梦都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托普尔吧!”她斗篷一甩,身姿轻盈,似有意挑起旧日情愫。

“索科哈,你别赖我!”托普尔跺脚,俏脸微红,清秀面容满是羞恼。她头巾下的黑发随风轻晃,眼中闪过慌乱,美丽中透着少女娇憨。

“好了,托普尔留下,索科哈也别闹了。”耶尔德兹打圆场,英气面容带着笑意,“索科哈好不容易见到乌尔萨,让他们多聊聊。”

“哪有!我才不要跟他说话!”索科哈急了,红着脸指着乌尔萨,“从这会儿开始,你别跟着我了!”她俏丽脸庞满是娇嗔,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阿哈兹大叔,我们走吧!”古勒苏姆情绪已稳,眼中闪着喜悦,清丽面容如雪后初晴。她转身,带领众人走向沙阿宫,步伐坚定,斗篷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盏明灯,照亮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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