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万载玄冰般笼罩着整个朝天台。

废墟深处，巨象王嵌入山体的残躯偶尔抽搐一下，发出无意识的痛苦低吼，那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而更深邃的妖庭禁地方向，一股远比之前妖皇威压更加古老、更加暴戾、更加混乱的恐怖妖气，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凶兽正在地底翻身，带着令灵魂战栗的威压，隐隐弥漫开来。

这两股交织的气息，让在场所有妖族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感到无边的冰冷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韩铮依旧负手立于虚空，黑衣如墨，长发微扬。

对那来自废墟的痛苦低吼，对那禁地深处蠢蠢欲动的恐怖异动，他恍若未闻，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偏移分毫。

他的目光，平静如万古深潭，不起丝毫波澜，漠然地落在高天之上那道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的妖皇虚影之上。

他在等待。

等待一个答案。

是选择交出那禁地深处的青铜碑，换取一线生机？

还是，选择负隅顽抗，最终迎来整个凌霄妖庭被彻底拆毁、化为齑粉的结局？

妖皇的虚影在令人心悸的沉默中，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闪烁。

那模糊的面容光影深处，挣扎、屈辱、惊怒……

种种极端复杂的情绪如同风暴般疯狂交织、碰撞。

他能无比清晰地感知到，禁地深处，那股源自万妖祖庭最古老、最核心底蕴的恐怖妖魂，正在被眼前这个神秘黑衣青年身上那若有若无、却又至高无上的气息所刺激，提前从万古沉眠中惊醒、复苏。

那本是万妖祖庭最后的底牌，是能够逆转绝境、力压尊者的终极力量！

然而此刻，感受到那股祖魂气息的躁动与苏醒，妖皇心中非但没有半分绝处逢生的欣喜，反而涌起一股比面对韩铮时更加深沉、更加刺骨的寒意！

连这沉睡了无尽岁月、需要特定仪式和巨大代价才能唤醒的“万妖祖魂”，都被对方无意间泄露的一丝气息所惊动，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对方的力量层次，已经彻底达到了尊者境界！

冷汗，第一次浸湿了妖皇那虚幻却威严的皇者衣袍。

时间在死寂中无声流逝，每一息都如同万年般漫长，煎熬着下方每一位妖族的神魂。

终于，在韩铮那平静目光无声的注视下，在祖魂复苏与三大妖王惨败的双重压力下，妖皇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圣碑，”  妖皇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到了极点，仿佛不是从他口中发出，而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颓然与无力。“确在‘万妖祖窟’之中。”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虚幻的喉结滚动，继续说道：“那并非我万妖祖庭后天所得之物。自祖庭于此方天地初立、开凿凌霄之时，它便已存在于祖窟的最深处，与祖窟同生，与这方妖土共长。其上碑文玄奥莫测，非我妖族血脉可以解读其万一……更有……有上古残留的万妖祖魂守护其侧。历代妖皇，耗费无穷心血，尝试参悟，试图移动，皆无功而返，反遭祖魂反噬者，亦不在少数。”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语气却更加谦卑，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为对方着想的“担忧”：“阁下修为通天彻地，或许……或可尝试一二。本皇……不，在下，愿为阁下引路，开启祖窟门户。”

屈服了。

这位统御南洲万妖疆域、威震归墟四方大洲、屹立巅峰无数岁月的万妖之皇，在绝对无法抗衡、无法理解的恐怖实力面前，终究是……低头了。

此言一出，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下方无数妖族心中早已摇摇欲坠的信仰支柱。

“陛……陛下……”

有年老的妖王嘴唇颤抖，老泪纵横，瘫软在地。

他们视为神明、视为永恒支柱的皇，竟然……认输了，屈服了！

这比韩铮之前展现的压倒性力量，更让他们感到绝望与崩溃。

不远处，几位封王巅峰的妖王此刻亦是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他们震惊于韩铮那深不可测、已然完全超出他们认知范畴的恐怖实力，但更让他们心中泛起一丝兔死狐悲般寒意的，是妖皇如此迅速、如此彻底的屈服。

那可是他们一直畏之如神的南洲主宰啊！

竟被逼迫至此！

这让他们对“力量”二字的理解，对归墟界未来的格局，都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悸与茫然。

“带路。”

韩铮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淡依旧，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

语气中没有丝毫意外，没有胜利者的倨傲，仿佛妖皇的屈服本就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之事。

“是。”  妖皇虚影再次微不可察地一颤，那道万丈暗金法相开始缓缓收敛、压缩，最终降落在地，凝聚成一道略显虚幻、但面容与身形都已清晰了许多的身影。

他不再是最初那模糊威严的皇者虚影，而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古朴、眉宇间残留着皇者威严、却又被无尽疲惫与惊悸彻底覆盖的老者形象。

他挥了挥手，动作有些僵硬，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颓唐，示意那些依旧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妖王与群妖退下。

没有谁敢出声，没有谁敢质疑，所有妖族都如同行尸走肉般，机械地、沉默地向后退去，让开一条通往妖庭最核心区域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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