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面容上，那两轮暗金大日般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里面倒映出的，是前所未有的惊骇、茫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

他感觉到，自己与那枚光球、与其中蕴含的浩瀚妖力与法则之力的联系，在刚才那一瞬间，被某种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更高层次存在，强行……“掐断”了！

然而，妖皇的惊骇与失声，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就在他攻击被“抹除”、心神遭受巨震的同一刹那——

韩铮那刚刚点出一指、尚未收回的右手，五指自然弯曲，化指为掌，旋即，轻轻握拢。

握成了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拳头。

然后，他对着侧前方，那三位已然扑杀到十丈之内、脸上狰狞嗜血的狞笑达到顶点、眼中闪烁着即将得手快意的金翅大鹏王、青狮王、巨象王，随意地，挥出了一拳。

没有蓄力拧腰，没有气贯长虹，甚至没有带起拳风。

就仿佛只是友人见面，随意地挥了挥手。

依旧没有浩荡的声势，没有刺目的神光。

只有一股无形、无色、无味，却仿佛蕴含着宇宙开辟时第一道力、万物运行之基、最纯粹、最本源的“力”之真意的拳意波动，如同平静湖面被清风拂过荡起的涟漪，轻柔地、却又无可阻挡地扩散开来。

首当其冲的，是速度最快、冲在最前的金翅大鹏王。

他那撕裂虚空、缠绕着切割法则金芒的鹏王利爪，在接触到这股无形拳意涟漪的刹那，没有金铁交鸣，没有能量爆炸。

如同烧红的烙铁放入水中，如同沙堡遇到了海潮。

从爪尖开始，寸寸汽化，崩解，化为最细微的、失去了所有道韵与活性的光尘。

紧接着是他那对遮天蔽日、神光熠熠的鎏金神翼，羽翼凋零，骨架粉碎。

再是他那充满力量与美感的鹏王法相，从头到脚，轰然崩塌，化作漫天飘散的金色光点。

最后是金翅大鹏王的本体，连一声闷哼都未能发出，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抵御的浩瀚伟力正面轰来，以比他来时迅猛百倍的速度，化作一道凄惨的金色流星，倒射而出，狠狠砸进数百里外一座高耸的妖峰之中！

轰隆——！！！

地动山摇，烟尘蔽日，那座妖峰竟被硬生生撞穿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金翅大鹏王的气息，瞬间微弱到近乎消失，生死不明！

紧接着是青狮王。

他喷吐出的、足以消融万物的青色毁灭光柱，在接触到拳意涟漪的瞬间，如同遇到了绝对零度的烈焰，发出了“滋滋”的哀鸣，旋即以更狂暴的姿态倒卷而回！

青狮王惊骇欲绝，想要闭合巨口，切断能量输出，却已根本来不及！

“吼——！！！”

痛苦到极点的狮吼响彻云霄，蕴含着无尽的惊恐与绝望！

倒卷的青色光柱狠狠冲入他自己的血盆大口，在他口腔、咽喉、胸腔内轰然爆发！

青金色的厚重鳞甲如同纸片般被撕裂，血肉与内脏的碎块混合着妖血喷溅而出！

庞大的狮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哀嚎着、翻滚着横飞出去，沿途撞塌了数十座悬浮的宫殿，最后如同破麻袋般砸落在朝天台边缘，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气息奄奄，再也无力动弹。

最震撼的是巨象王。

他那蛮横冲撞、足以碾碎山脉的庞然象躯，在接触到那股至刚至阳、至纯至粹的拳意时，仿佛一头撞上了亘古不移的不周神山！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瓷器碎裂的“咔嚓”声连绵响起！

他那泛着金属光泽的青黑皮肤，出现了无数道细密的裂痕；那两根无坚不摧的弯曲巨牙，从尖端开始崩碎。

他那引以为傲的、足以承载星辰的恐怖力量，在这股拳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巨象王发出一声短促、充满了痛苦与茫然的象鸣，冲撞之势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以更快的速度向后抛飞，狠狠砸在远处的山壁上，镶嵌了进去，碎石滚落，气息微弱，生死不知。

一拳。

仅仅是一拳挥出时，自然荡开的、微不足道的拳意余波。

三大封王巅峰妖王，凶威赫赫，联手扑杀，气势相连。

败了。

一触即溃。

败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如此……轻描淡写，如此……荒诞不羁！

时间，仿佛被冻结在了这一刻。

死寂。

比万古玄冰更寒冷，比无间地狱更绝望的死寂，吞没了整座凌霄妖庭，吞没了朝天台上每一个生灵的意识。

所有的妖族，无论是妖兵妖将，还是剩余的妖王，全都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呆呆地、茫然地、骇然欲绝地望着空中那道黑衣身影，望着那三个或嵌入山体、或躺在深坑、或镶嵌山壁的、昔日需要他们仰望的妖王“大人们”。

大脑，彻底宕机。

眼前的一切，已经彻底击碎了他们所有的认知与信仰。

剩下的五位妖王，金毛狮王、银甲蛟王、九幽雀王、玄龟老妖、雷犀王，此刻全都僵在王座之上，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剧烈收缩，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们脸上的惊骇欲绝，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

这……这是何等实力？！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力量”的理解范畴！

妖皇那引动法则的至强一击，被一指抹去；三大妖王的亡命合击，被一拳余波击溃……

这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个层次能够理解、能够抗衡的存在！

高天之上，妖皇那万丈暗金法相，彻底凝固了。

方才的暴怒、惊骇，此刻尽数化为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寒与死寂。

那一指，不仅点碎了他的攻击，更仿佛点碎了他身为南洲皇者的所有威严。

那一拳的余波，不仅重创了他的三大得力臂助，更如同无形的天罚之锤，狠狠砸在了他自以为坚固无比的皇者道心之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裂痕。

一种名为“恐惧”的阴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浓烈地，笼罩了他那颗统御万妖的皇者之心。

而此刻，制造了这一切的韩铮，缓缓地、仿佛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般，收回了那只刚刚挥出一拳的右手。

他甚至好整以暇地，用左手轻轻掸了掸右边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从容不迫，优雅随意。

然后，他再次抬头，目光平静无波，如同两潭映照万古星空的寒泉，看向了高天之上，那尊气息紊乱、光芒黯淡、已然失去了所有威严与气势的妖皇法相。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下方死寂的万妖，扫过那几位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妖王，最后重新落回妖皇身上。

“交出禁地里的圣碑。”

没有嘲讽，没有轻蔑，只是平淡的陈述。

韩铮并未等待妖皇的回答。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妖皇那剧烈波动的法相，穿透了万妖殿的重重壁垒，穿透了无数复杂玄奥的禁制封印，精准地、漠然地，落在了凌霄妖庭最深处，那片被历代妖皇视为至高圣地、严密封印的“禁地”核心。

在那里，他清晰地感应到了，与西洲那五块青铜碑同源共鸣的波动，更加清晰，更加渴望。

然后，他微微偏头，似乎只是随意地补充了一句。

但这句补充，却让所有听到的妖族，包括那位高高在上的妖皇，心脏都在这一瞬间，骤然紧缩！

如同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死神之手，狠狠攥住了命脉，几乎要当场爆裂！

“或者，”

韩铮看着妖皇，如同看着一个做出了错误选择、需要承担后果的愚者，平静地宣布了他的判决：

“我拆了你这凌霄妖庭，”

“自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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